秋日里的最后一?天,裴深派人带了消息回来,丁姑娘的孩子身边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安全确保。
次日,丁姑娘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袄裙,添了一?件披风,发髻上不簪任何?头饰,干干净净地,从楚国公府绕了一?圈,抵达京兆尹府。
余鱼放心不下,悄悄让人赶了个骡子车,跟在丁姑娘的身后。
眼睁睁看着她击鼓鸣冤,被请进二堂。
二堂是允许百姓围观的,甚至是对外没有设置什么禁制,里面有谁,说了什么,离得近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大多是处理寻常百姓家庭一?些小矛盾纠纷的地方,刑事案件,则有另外一?个公堂。
一?个年纪小而漂亮的少妇,击鼓时本就?引起不少人注意,等她跪在堂中,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余鱼下了骡子车,小蕊给她戴了一?顶帷帽,怕她被人认了出来,这事就?复杂了。
身侧有丫鬟跟着,旁人也不敢挤了这位贵人,余鱼就?一?路通行,但是她还不敢凑得太近,怕给人瞧见,就?坠在第二排的位置,前面是个干瘪的老太太,个子小,还不遮挡她的视线,能看的清清楚楚。
丁姑娘跪在堂中,堂上京兆尹询问何?事时,还打了个哈欠。
丁姑娘规规矩矩叩首,起身后,朗声说道:“民妇丢了孩子。两个月前,有一?帮歹人冲入我家中,抢走我尚不足月的孩子!”
京兆尹瞪圆了眼:“居然还有人敢公然抢夺孩子?!恶劣至极!恶劣至极!”
“底下妇人,你说话并非京城口音,你是何?地人?管辖区在何?处,本官这就?问问他?们是如?何?治理一?方的!”
“民妇是茂管城人士,家夫为巡城人,安家于黄柳镇桐叶村。”
京兆尹掰着手指算了算:“你这离得有些远,不去你们城找孩子,千里迢迢上京来,本官如?何?给你找孩子?”
他?心中还在低估,茂管城,有些熟,莫不是在哪里听过?
丁姑娘昂起头,掷地有声:“因为那抢了民妇孩子的人,就?在京中。”
京兆尹愣了愣,再?看丁姑娘的相貌,迟疑着:“这位娘子,抢夺你孩子的人,莫不是孩子的父亲?祖父?”
这位娘子怕不是给人当外室的,?了孩子被抢。
“并非,民妇与那贼人非亲非故,孩子的父亲,家夫是个书?。”
京兆尹实?在找不出旁的正大光明?的理由,捻着胡子:“非亲非故,抢夺人子,着实?可恶至极。娘子你既然找到京中,本官定会帮你找回孩子。”
“只是娘子你得告诉本官,你是如?何?知道,那贼人是京中人士的?”
丁姑娘说道:“实?不相瞒,那恶人派人抢夺我儿,实?际上是为了逼迫民妇就?范。”
京兆尹大吃一?惊:“抢人孩子,逼迫女子,这是何?等畜?行为!”
“如?此说来,你可是知道那贼人的身份?”
丁姑娘直言:“实?不相瞒,的确知道。但是因为那恶人有着极高身份,民妇自知无法?讨得公道,只求能通过公堂,以命相抵,逼迫那人交还我孩儿。”
京兆尹听到极高身份时,皱了皱眉。
天子脚下,的确处处都是高官。可堂下妇人一?个外地乡村妇人,又如?何?招惹的到真正权贵门第,想必就?是乡野妇人眼中的极高身份吧。
且围观的不少百姓,听到这里都激愤不已,纷纷破口大骂。
“哪个夭寿的,抢人家娃娃,还欺负这么小的娘子,丧天良的!”
“一?家子都该断子绝孙!”
余鱼也混在其中,努力喊:“给这个娘子一?个公道!不管是谁,都要彻查到底!”
丫鬟跟着喊,周围人受了影响,最后统一?口径。
“不管是谁,彻查到底,给娘子一?个公道!”
“彻查到底!”
“还她公道!”
喊的人多了,京兆尹听进去,也严肃认真抬了抬手:“放心,本官自会给这位娘子一?个公道。”
“这位娘子,你放宽心。无论对方如?何?,有权有势,抢夺人稚儿,逼迫女子,这等行径必将遭受处罚。你只管放心大胆说出,这人是谁!”
“本官,一?定给你个公道!”
丁姑娘叩首,再?抬头,双眸坚定。
“那人就?是——文贤公主!”
“什么?!”京兆尹瞪得眼珠子险些脱框,指着丁姑娘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围观的百姓们,也都诧异无比。
“文贤公主?公主抢人家娃干啥?”
“公主是不是?不出来,抢别人的?”
“这个公主不是还没成亲吗?这个娘子是谁?”
“不会是永安侯世子的小妾吧?”
“她一?张口就?是公主,真的假的?”
言谈中都开始与丁姑娘有着各种猜忌。
余鱼急了:“是真是假,当堂对峙就?一?目了然!”
“对峙,公主凭什么来跟一?个村妇对峙?”
“就?是,公主凭什么抢人孩子!她又不是不会?。”
“一?个村妇,公主逼迫你做什么?难不成是逼你去伺候她?”
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不相信一?位公主,会抢夺他?人孩子,会需要逼迫一?个女子。
京兆尹皱着眉:“这位娘子,你张口就?是状告公主,本官不是不信你,而是这太荒谬了!”
“公主高高在上,如?何?不远千里派人去一?个小村子,抢你的孩子,逼你做事?”
“这没有道理,说不通的啊!”
丁姑娘这才?说道:“民妇茂管城人士,姓丁,十多年前,祖父曾和?楚国公府定下过一?次婚约,是为民妇和?楚国公世子定的。”
京兆尹傻了眼。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为什么听到茂管城,有些熟悉。
而且他?也不是不知道,楚国公世子成婚当日,是被闹了的。
这……
丁姑娘还在继续。
“然而一?年前,民妇就?和?楚国公世子和?平接触婚约,民妇另嫁,世子另娶,各自不相干。”
“这是民妇和?世子取消婚约之事外人不知,误会了如?今的世子夫人,文贤公主觊觎裴世子,嫉妒世子夫人,为了坏世子夫人名声,绑了民妇的孩子,逼迫民妇大闹世子婚礼。”
丁姑娘高昂起头:“试问,我一?个已经?成了婚有孩子的人,为何?要不远千里,来破坏他?人婚礼?”
“坏了世子的婚礼,最高兴的人,是谁?”
“不是民妇,不是世子,不是世子夫人,而是这位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文贤公主!”
京兆尹也不是没有听过关于文贤公主和?裴世子的事。
但是如?果只是小事也就?罢了,抢夺人的孩子,逼迫尚未出月的母亲大闹他?人婚礼,这就?严重了。
实?际上,也信了一?大半,不然这个民妇疯了吗,不远千里来诬告公主,指不定要丢掉性命。
“你可知,你一?个民妇状告公主,可是要受刑的?”
“知!”丁姑娘掷地有声,“我来时,就?知晓我这条命许是会没在公堂上。但是民妇只求一?个公道,只求恶人自有恶果,只求我儿平安。”
京兆尹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你受了刑,本官,自会去请文贤公主。”
丁姑娘叩首。
余鱼急了,她真的是怕丁姑娘受刑。错的不是她,为什么还要她承担后果。
抬上刑具时,鸣冤鼓再?次重重响起。
许是京兆尹也有所不忍,抬手:“且先等等,本官给你一?点时间?想清楚,你到一?侧等候,本官,先断其他?案子。”
说罢传唤鸣鼓之人。
来人却是一?个身着直裾的清秀书?,面色冰冷,走入大堂之后,第一?眼看见一?侧的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