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刚刚跨进教室门口,又被一个声音拦住:“能帮我叫一下程穗影吗?”许晴转过身,面前的女生梳着马尾辫,两只手互相搓着。许晴笑着回应道:“程穗影今天请假了,没有来上课。”
“好的,谢谢!”杨之然笑着转身离开了。许晴摆摆手,表示不用,然后往座位上走去,暖城趴在桌子上,对着数学题目发呆,这样一个人似乎把数学当做情人,晴哲也在,拿着英语书,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程穗影的座位是空空的。
日子在继续,许晴的心也在继续。
晴哲把英语书平摊在眼前,思绪怎么也集中不起来,程穗影没有来上课,打电话无人接听,发短信也迟迟没有人回复,杨率也对着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
属于自己的理所当然,只有失去了,才警觉要珍惜。
晴哲在放学铃声响起的第一瞬间里,起了身,往教室门口走去,一副心急如焚的状态,连老师在讲台上布置作业的认真也被忽略。许晴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轻叹一声,恶意地嘲笑了自己一番,原来自己如此讨人厌,连多待一分钟也会让人心生厌恶。暖城听着这样的叹气,一回头:“许晴,你介意和我一起出去喝咖啡吗?”
许晴愣了许久,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木木地点点头,表示答应了,她看着暖城的眼神,总是想抓一些细微的表情出来,徒劳无功,只好低下头做自己的作业。
一颗茧,无数的丝,缠绕在一起,谁也理不顺。
在十六楼,晴哲按了门铃一次有一次,门铃在偌大的空间里,反复冲撞墙壁,震得耳朵有点发颤,可是始终无人应答。晴哲摇摇头,失望地按亮了电梯,短短的三秒钟里,电梯就出现在面前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连电梯也觉得该离开,左脚刚刚踏进电梯,脑后勺传来微弱的声音:“你找谁?”
有时候,喧哗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声音能让你安静。
晴哲迅速地把左脚伸出,电梯门寂寞地合上,他转身看着门缝里的脸,笑了。有时候,也只有一个人,能让你在悲伤的世界里微笑。
“你怎么来了?”程穗影转身进了屋子,顺手把门推开,晴哲紧跟着跑了进去,看着程穗影步伐缓慢,整个人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他的心被揪了起来,一阵心疼,在他的记忆里,程穗影一直没有请过假,身体也一直很健康。
“你还好吗?”晴哲小心翼翼地问着。
“没事。”程穗影毫无表情地从冰箱里拿出饮料,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的一角,静静地看着电视,晴哲默默在沙发的另一端,看着程穗影,她的虚弱,她的忧伤,都那么显而易见。
“冰箱里没有可口可乐了,你将就点喝橙汁吧。”程穗影保持姿势不动,嘴唇蠕动的声音很轻。
电视,在体育频道,不知道是那一季的篮球赛重播,24号大汗淋漓,7号活蹦乱跳,体育解说员大费唇舌,聒噪地宣布比赛的狂热。程穗影半合着眼,只有耳朵在敏锐地捕捉外界的声音。第一场结束的哨声吹响,程穗影扭头看了看沙发上端坐的晴哲,提了点分贝:“晴哲,我们分手!”
一场低沉的漠然,晴哲连喝水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怕我没有力气去爱你了。我累了。”程穗影闭紧了双眼,让夺眶而出的泪水缓存到心间。一整晚因许晴的话而难以入眠,思索了许久,她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一个有着故事的晴哲,却对着自己全部保留。分道扬镳是伤害最小的选择。
“我……”晴哲连一句完整的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
“门都不锁,进小偷怎么办?”杨率的声音透过空气迅速传来,他摇摇摆摆地把书包仍只鞋柜旁,把鞋一脱,就奔向厨房,打开冰箱门,拿了杯昨天剩下的可口可乐,咬着吸管来到客厅,才看见程穗影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双目紧闭,而晴哲,在距离自己不到几十厘米的地方,盯着自己手里的可口可乐。
杨率瞥了一样茶几上的橙汁,笑笑说:“昨天剩下的啦。”程穗影起身,挪着拖鞋,往房间走去,语气冷淡:“帮我送晴哲走。”
门,合上了。伤害的话,说得再多再多,只要不听,依旧无效;决绝的话,再疼再疼,也永远不及一个漠然的动作更让人伤心。
杨率吮着可口可乐,在异样的氛围里缓不过神来,程穗影进了房间后毫无声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晴哲愤然弃门而去,残余的空气里藏匿着浸过水的火药味,燃不起也熄不灭。
背靠着大门,泪水“哗哗”地从脸上流下来,程穗影死命地捂住嘴巴,让哭泣在毫无声息里爆发。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反复提醒,放弃也是一种爱,一种疼的爱。程穗影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刀刀地割去,强迫放弃,强迫不爱,才是最大的放弃,最伤痛的爱。晴哲在门外,死死地按住电梯按钮,盼望着电梯早些到,他侧眼瞟了瞟身后,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出现,电梯已经到了,左脚跨进,后脚紧跟,再也没有回头的必要。
决绝,在爱情的世界里,只与悲伤有关。
“小影呢?”门开着,杨母耷拉着拖鞋,走进客厅,“你呆在这里干什么?作业做好了吗?臭小子!”
“房间里。”杨率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拎起地上的书包,一个踉跄地往自己的房间跑去,连杨母在身后的好几声呼喊也听不见。
原来,不是所有的说好永远在一起就真的可以在一起的。晴哲和程穗影在一起,数一数也不是短暂的日子,曾经如此心心相印,羡煞旁人的爱情,居然也有一天也会奔溃。杨率把吸管咬得一塌糊涂,却依旧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