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是这个方向吧?”程父的声音有点冷。
晴哲点点头:“嗯,你把我放在劳动路口就好了,我自己走过去。”
“小影她,”程父顿了顿,继续说着,“她奶奶的死对她的影响一定很大,如果她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语和行为,还请你多包容包容。”
“可是,伯父,我和穗已经……”
“小影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的,有时候她只是一肚子的气话,你千万不要当真啊。”程父的话,充满了无奈的意味,他意识到自己颇有失态,清了清嗓子,也没有继续再说。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一旁,程父打开车门,“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昨天真的是辛苦你了。”
晴哲挤出笑容挂在脸上,摆摆手说没事。
凌晨五点的街道,安静极了,偶尔几辆早班公交车奔驰而过,几个清洁工人拿着大扫把,将柏油路上的树叶和尘埃混合在一起,洋洋洒洒。
程穗影按了按脑袋,余后的昏沉褪不尽,伴着撕裂的头疼,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处在房间里,昨天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睁着眼看着床边的杨率,明明困得要命,却死撑着保持清醒的姿势。
“杨率!”程穗影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想喝水,杨率没有动静,于是她只好挪动着身子,想把分散的力气凝聚在一起,挣扎着刚想下床,门铃响了。杨率突地被惊醒,他看着端坐在床沿的程穗影,摆不出任何表情,淡淡地说了句:“我去开门。”
程穗影点点头。
站在门口的是许晴,说想看看程穗影,杨率让她先在沙发上坐坐,端了杯水之后进房间叫程穗影。程穗影还是点点头,披了件外套,对着镜子照了照此刻的自己,双眼通红,神色黯淡,她动了动脸部的肌肉,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程穗影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
许晴望着面前的人,泛起了同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你,有人说过,人一开始就是悲剧,悲剧,是无论如何都翻覆不出手心的,是宿命的棋子。人生是生死归宿一早限定的戏。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谢谢。”程穗影点点头。
“像当初晴哲不信任我,离我而去,我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渐渐地,我明白,我的死亡不过是生命安排的一颗棋子,我再努力想要挣脱,也无法逃脱。”许晴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戳到了程穗影的痛处,杨率原本躲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不想参与其中的话题,听到敏感字眼,他最后只好端着一杯饮料,陪着笑脸走了进来:“你要不要来点橙汁?”
“不用客气。”许晴摆摆手,“我只是想把我想通的东西分享给你。”她的眼神直直地看着程穗影,仿佛想传送意念。
谁也无法阻挡爱情的时过境迁,包括我们自己,再浓厚的深情,再坚定的心意,也抵挡止不住时光滴水石穿。所有的欢喜如此,所有的悲伤如此,没有谁可以把握一辈子的快乐,就像谁也不会永远沉溺在悲伤里,岁月终究会将所有的伤疤,风干褪尽。
一个人,无论如何自制客观,说到自己时阵脚总有些乱。因为有些小事会蜂拥而至,嗡嗡在心中舞动,搅乱得人心不安。许晴来时,告诫自己,不能带有自己的情绪,可是当谈起自己的过去,即使心静得可以,也无法做到漫不经心。她承认,自己带着示威的姿态来,在一个未痊愈的人的伤疤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看得出,生疼的皮肤拉扯着神经,痛彻心扉。
谁以为,美好的事物大抵是由蜜糖、欢笑、阳光、雨露、拥抱、午夜简信、牵着的双手、看得见模样的未来组成,其实有时,美好还包括眼泪、沉默、不安、彷徨、三分钟追悔、没有结果的等待、未实现的诺言、最最漫长的黑夜。以及,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下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