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忽地一声轻叹,“许姑娘真?美。”
谢不倦没有转过?头去看?说话的人,却?留意?到不只他一人这样?说,周遭很快便有附和声,随即一名书院学生神神秘秘地说,“我?听闻,许刺史有意?招赘,据说不拘家世,择品貌才德优异者为婿。”
“此话当真??”
学生们热切地谈论起来,谢不倦听得有些微妙的不适,眉尖也隐隐蹙起。
“我?说,你们去了也没用,你们看?给许姑娘伴奏的琴师里头最前面那个?。他可是甲班的头名,才学不用说,相?貌也比我?们好。他爱慕许姑娘,还有我?等用武之地?”
这话说得既不留情,又酸味冲天。
“你把?面具摘下来,别仗着我?们不知道你是谁就尽不说人话!”
“我?可不摘,祈愿节的规矩便是进来就要戴面具,你奈我?何?”
这些血气?方刚的学生争吵起来,谢不倦则神情冷淡地往外走。
没成想,当年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小姑娘,已经成了少年们爱慕争夺的对象。
他一步步穿过?人群,这些骈州的百姓们有的在谈论柴米油盐的琐碎事,有的在夸赞刺史千金令人惊艳的一舞,有的说起了州府、许刺史夫妇。好像,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许府曾有一位公子。
百姓的忘性很大,一个?人离开?骈州之后没多?久就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谈论里,许知雾若是一直牵念他,在别人都忘了他的情况下还要一直一直记着与他的点点滴滴,一定会很辛苦吧?
……
灯市已开?,骈州的街市在今夜陷入暖色的迷梦之中。
高高的檐角之下,商铺外,小摊前,高低层叠地挂着一盏盏花灯,明亮的烛光透过?灯笼纸之后便显得温柔起来,轻轻洒在路过?的行人身上。
人来人往,有的还戴着州府发的神鬼面具,有的却?已经将面具抬到了头顶,兴奋地与同伴一家家商铺逛过?去。
许知雾和魏家兄妹为免被人认出的麻烦,都戴上面具,身后只简单跟着两三个?仆从。
魏云娴看?中了一盏花灯,跑到花灯边上转身问许知雾怎么样?,许知雾点点头,说好看?。
“这个?呢?”
“也好看?。”
魏云娴便觉得奇怪,这会儿的许知雾好似兴致不高,不如平时活泼多?话。
“阿雾,你不高兴么?”
“没有啊。”许知雾否认着,眉眼却?低垂下来。她觉得自己很不好,哥哥从京城回来了,她却?没有好好与他打一声招呼,只因为自己不自在,便没有礼貌地跑了。
如今骈州变化?这么多?,他要是一个?人出来,大概会觉得很茫然吧?
她为什么没有等他一起出来玩,任由他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做什么……她真?坏啊。
这么一想,许知雾眼眶一湿,眼前明亮的灯光忽地模糊了一下。
她将泪意?眨去了,压着哭腔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们先玩吧。”
魏家兄妹摸不着头脑,眼看?着许知雾带着她的丫鬟往回走,可百姓们大多?是往前深入灯市的,她逆着人流走得有些艰难。
魏云萧问,“她怎么了?”
“不晓得。”魏云娴摇头,“话说回来,那时候门外究竟是谁?阿雾出去见了他就没回来。”
魏云萧抿抿唇,莫名有些在意?,在意?这个?令许知雾变得反常的人。
这头,许知雾不断地说着借过?,终于在一处岔口?得到喘息的机会,她站在墙脚,有些茫然。
哥哥在哪里呢?是否在府上没有出来?
如果他也在灯市,这里人山人海,她如何才能找到他?
心里怪着自己莽撞没头绪,许知雾沮丧地往回走,不经意?一抬眸,目光便落到对面的糖画铺子上不动了。
那个?人……
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正微微俯身,像是与糖画师傅说着话,而?后低头往木架上插着的糖画一根根看?过?去,像是在挑选糖画的样?式。他侧对着许知雾,铺子外头挂着的花灯将他雪白的衣袍照得生晕,那根白玉发簪被灯火映得通透。
定下样?式之后,他忽而?抬头朝她看?过?来。
哪怕他戴着面具,许知雾也觉得,他好像笑了。
他好像认出了许知雾,招手让她过?去。
隔着分岔的街口?,许知雾迟疑地没动。
男子便主动走过?来,那样?优雅从容的步态,也是许知雾熟悉的样?子。
忽而?,一群孩子从后头奔向糖画铺子,而?男子的目光全在她身上,一时间躲避不及,被孩子们撞上来。而?男子却?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孩子们,没让他们摔倒。
这样?温柔的性子,是哥哥没错了。
而?后许知雾便看?见,孩子们笑嘻嘻地跑远,男子却?缓缓蹲下身,高大的身影蜷缩起来。
像是被撞疼了,疼得还不轻。
许知雾的心口?一揪,未曾犹豫便跑过?去,急切问道,“哥哥,你没事吧?哪里撞疼了?”
谢不倦还是蹲着,却?抬起头冲她笑,哪怕戴着面具她看?不见。
他拉过?许知雾的手,柔声说,“阿雾,你终于喊我?哥哥了。”
许知雾一愣,而?后气?呼呼说,“你骗我??”
“嗯。”谢不倦又轻又缓地笑了一阵,摇了摇许知雾的手,“骗你的,哥哥一点也不疼。阿雾真?傻,一骗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