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前的皇庭内,挂白灯笼已经点起。
贾蔷和李暄两个倒霉蛋,却跪在庭院当中,任来往的宗室王公、文武大臣们观赏。
对李暄,朝野上下的看法基本统一。
惫赖皇子,因年岁最小,因此颇得隆安帝和尹皇后的偏宠。
与大位绝缘,但一世富贵闲王是跑不了了。
至于贾蔷……
不同人的看法,差异很大。
有人以为他是二愣子,仗着祖上的余荫,闹大时每回回都要请祖宗神位叩阙。
也不知贾源、贾演、贾代善三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死后,结果神位成了贾家子弟发动死亡进攻的神兵利器,会是怎样的感受……
这样想的人,是看不起贾蔷的。
但也有人以为,贾蔷心狠手辣,小小年纪行事,丝毫不顾后果,因此十分危险。
想想上一回只因林如海爱女的马车被焚毁了,贾蔷就先围赵国公府,再围雄武候府,最后甚至围上了皇子府。
这样的做派,既疯狂也凶险,合该早早圈困起来。
再有一些人,则认为贾蔷十分阴险,用一份方子,连坑了东盛赵家和瑞祥宋家。
东盛赵家且不去说,瑞祥宋家是真惨!
被坑去三十万两银子的方子钱不说,因涉嫌坑骗国舅爷,拿国舅爷当刀,利用哄骗田傅,惹得太后凤颜震怒,勒令宋家兑现承诺,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给国舅爷。
因为此事,都察院还有六科言官们都快疯了,一个个疯狂弹劾起田傅来。
可太后自太上皇驾崩以后,似乎性情大变,田傅跑到九华宫寿萱殿哭诉,田家被骂惨了,他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结果太后反倒愈发执拗,非逼宋家低头拿钱不可。
宋家没法子,只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给田傅。
偷鸡不成蚀把米,宋家之惨,让其世交旧友们,对贾蔷的看法,愈发恶劣。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认为,贾蔷这样的人,能在朝堂上立足,成为大害。
因为他一无功名,二也无军功,能走到今日,全凭佞幸之路。
所以,对于他和李暄搅和在一起,倒是都认为人以群分。
“贾蔷,怎么样,火器营好顽罢?”
李暄小声说道。
贾蔷跪的膝盖扎疼,见这厮居然还笑的出来,纳罕道:“王爷跪着,膝盖不疼?”
“嘎嘎!”
李暄闻言,高兴的压低声音笑的欢实,伸手悄悄的将蟒袍前摆往前面拉扯了下,居然在膝盖处露出一层厚厚的“护膝”……
**恁娘!
贾蔷脸都黑了,咬牙道:“你甚么时候弄的?”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整个人都笑的一抽一抽的,道:“陆丰随时都备着的,趁着出恭时悄悄绑上了。贾蔷,你有我聪明?”
“……”
贾蔷忍痛,不理此人。
李暄却忍不了,小声道:“你可想好了一会儿怎么说了没?我只说是你想去,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准备。”
贾蔷奇道:“多咱是我想去的?”
李暄得意道:“那总不能说是我想去的罢?再说,父皇面前你还敢抢先答话不成?若是咱们两个反目成仇,相互撕扯,那就更惨了,多半还会挨板子,再继续跪俩时辰……好了好了好了,开个顽笑,你都要翻脸的样子。爷就说爷非拉你去的,行了罢?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识逗。对了,先前你给赵破虏说,西洋已经有那种叫甚么枪来着的火器?不怕风雨的那个?”
贾蔷道:“燧发枪,就是大燕的自生火铳。”
李暄闻言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你瞧好了,今儿这回,爷扛了!记着欠我一大人情,记着了啊!”
贾蔷正准备回一句“我记个锤子”,却见一黄门内侍出来,让二人起身,隆安帝传召。
贾蔷有些艰难的起身,再看一旁,李暄这小狗**的,居然也有样学样,一脸痛苦的站起来,动作浮夸的一批,还对贾蔷挤眉弄眼,明显是在捉弄他。
贾蔷无法理解,这王爷怎么跟散养的二哈一样欢实……
入了养心殿后,两人又乖乖的跪下。
御案后,隆安帝看着连跪下去时疼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二人,有些无言以对,总有一个是假的吧。
殿下左侧,是宝郡王李景、恪怀郡王李晓和恪荣郡王李时,三人也纷纷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两个,心思各异。
殿下右侧,则是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吏部尚书张骥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
隆安帝没有理会二人,而是对荆朝云和颜悦色道:“荆爱卿,京察一事,还是由你和两位爱卿盯着。至于韩彬、张谷、窦现、左骧、李晗等人,才出京半年光景,怎好就急急招回京来?这等大事,容不得朝令夕改。
朕再说一次,在朕这里,他们是可用之臣,而爱卿等人,亦是国朝栋梁。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人也等着朕,造谣说朕会血洗先帝老臣。朕就想告诉那些想看朝廷笑话的人,他们纯属痴心妄想!哪一次清洗老臣,不是内耗啊?损失的,都是国朝的气运!这等事,朕绝不为之。
当然,你们是好的,尤其是荆爱卿,德行操守,当得起百官之表率!但不可否认,也有些臣子,实在不像。莫说为臣,便是连做人都不配。
你们都是老臣了,不用朕多说,你们自己也清楚,那些人是谁,都是甚么成色。
所以这次京察,你们要扎扎实实的做下去,不要怕得罪人,更不要怕那些人背后有甚么后台,朕就是你们的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