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既然如此,叶城的摊子也不必铺得太大她之前置下的产业还要尽快折现才好,而京城的船行也很好处置。
毕竟她跟行会的几个老东家都是熟路子了,他们都知道她的船行挣钱到时候应该吐口就能卖出去。
只是叶城不比京城她想要卖地卖铺子,若是卖得太急,一时也要不上价钱。可是知晚又不想太便宜卖出便想着在叶城多停留一段时间,寻个好买家。
在这期间,她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在京城居然对她的近况也是了如指掌,许是从行会的熟人那听说了她要卖铺子,竟然猜出了她的盘算。
初时的信里还有骂她行事荒唐之言,可后来这样的话便少了那最后一封信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一行洒脱而遒劲的字——“汝不喜,吾去便是。”
字太少,让人想琢磨意思都不够品酌,知晚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知成天复这所谓的“去”是何意。
如此盘算了一番,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这期间仿佛是财神爷显灵,接二连三来了几个异乡客商,接手了她的田产铺子。
如此折现,知晚陡然富了。以后若是带着舅舅一家隐姓埋名也是体面的乡绅富户。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回盛家交接后续的事情时,却收到了嫡母催她回家的信。
那信里写得不甚详细直说家里有变故万望女儿早日回家。
知晚心里一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祖母年事已高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单妈妈和凝烟听了也觉得应该是这类事情只急得催促姑娘道:“这老人家若是不好了那可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您还是快些回去吧总要闹个清楚才安心。”
知晚接信之后就立刻命伙计安排快船准备回京了。
这一路来水急船快等她们一行人换了马车也是日夜不停地赶路。等到盛家大门口时知晚也不用人扶一个健步便跳下马车飞快地朝着祖母的院子跑去。
等她跑到门口时才发现祖母正跟姑母好好地坐着她老人家看着依旧是鹤发红颊康健的样子。
只不过神情间都是愁云黯淡眉锁不解。
尤其是姑母不过月余未见竟然瘦得两颊深陷眼睛也哭得红丝连成一片。
香桥顾不得请安只能紧声问道:“家里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桂娘看见香桥跑进来带着哭腔道:“香桥你表哥……出大事了!”
知晚的呼吸一摒扶住了一旁的茶几后才问:“表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来就在知晚走后不久陛下亲自主持的殿试便开始了。
起初盛家老小都觉得依着天复的学问和头名会元的底子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早就命人备下鞭炮饼盒只等陛下当堂钦点了状元之后便与亲朋庆祝。
可是那日殿试刚刚结束就有秦家人慌慌张张地来给老太君报信说是她家的外孙天复在殿前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若不是碍着此乃殿试说不定要被拖出去砍头的。
桂娘当时就眼白一翻昏厥了过去好一顿掐人中才醒转了过来。
据说当时殿试上陛下给的命题是“理财”“官道”。
这也不算偏僻的命题乃是每个学子以前在书院、私塾里辩论撰写过的。
不过陛下刚下了命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成天复便呈递了卷子。
这很明显就犯了殿试的大忌!
殿试并非乡试、会试可比乃是天子主持礼仪细节样样重要!
凡是入殿试前这些贡生们都会得了前辈的叮咛一定要拿捏好交卷子的时间。
时间太久失了先机若是遇到了平分秋色的好卷子交得晚的自然要吃亏;可若交得太早又有不敬陛下的嫌疑。
毕竟殿试是陛下亲自命题。
就算再直白的命题考生们也要意思意思最起码写卷子的时候要做出些冥思苦想费尽脑汁的表情以取悦圣心。
这是千古以来的科考诀窍长些脑子的都应该知道。
可偏偏成天复却恃才傲物洋洋洒洒不消片刻就完成了试卷毫不迟疑地交呈给了陛下。
这交得早也便罢了可他写的内容更是大逆不道。
那个来传话的秦家长辈供职于翰林院当时正在殿上陛下看完卷子后一脸嗔怒地将卷子传递给了一旁的那些翰林们他也看到了试卷。
现在说到这里时老翰林气得直拍桌子。
“大姑娘你的这个外孙真是太欠打了!竟然直言陛下的用人之道阻碍了大西商道。积弊不改伤国根本一类的话看得我当时都恨不得跳起来去抽他!”
秦家长辈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发了急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饶是见惯了风雨的秦老太君听了这话也直往后仰急切追问之后的情形。
那秦老翰林摇头叹气道:“您也是知陛下的最是惜才爱才的贤君了。此乃殿试就算小儿胡言陛下看着生气也不会拖他出去砍头。最后别的翰林们都纷纷启奏陛下说成天复试卷满是狂悖之词应该落榜但是陛下却说他的文采斐然文章也讲得头头是道若是不录用当被天下文人非议。最后便是不上不下给了他一个第三的探花。”
高中探花原本也是喜事一件可是老太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复这孩子是疯了吗?难道他不知自己是去考功名的还当自己是谏官言臣了?
陛下给他探花可不是爱才!
不过是看在成天复乃会试头名会元的份上走个场面而已。
毕竟这等才子若是因为试卷里针砭积弊指出天子的不是就名落孙山实在是有碍顺和帝一代贤君的名头。
给了成天复第三名的探花不过是成全陛下自己的贤名。
但陛下当时已经怒色满面就说明天复已经遭了陛下的厌恶这以后在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等成天复从大殿拜礼谢恩吃过陛下钦赐的酒宴回来时不光是桂娘痛骂不止就连老太君都动怒叫他一个成家的孩子去跪了盛家的家祠向外祖家祖宗诚心忏悔。
老太君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果不其然就在放榜之后三甲新科贵子入朝领取官职。
这等子新科新贵只要有些门路的一般不是留京入住各种机要枢院就是外放为富庶大省体面的地方官。
唯独到了成天复这里陛下和颜悦色地问他是要从文还是从武。
毕竟他一个武将参加文试也是少见的。
若是他从武他已经领着骠骑将军的职位。若是从文那就要另当别算军功全抹从头做起。
成天复毫不迟疑地说既然参加科考便是立意改文路子他愿从文从头做起。
陛下温和褒奖了他一番后回头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发配到了贡县做了七品的知县。
据说当时大殿上几个跟成天复不对付的官吏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尤其是田家的几个看成家的这个楞头小子终于被贬大有快意恩仇之感。
桂娘听说儿子被分配到了远在川中的贡县又是晕倒了一场差点一病不起。
等知晚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知道家里为何愁云黯淡姑母憔悴不堪了。
贡县乃是自古产盐的大县是前朝几代黑白风云人物迭起之地更是销金的窝子腐蚀人的深潭。
当地盐帮内斗厉害又是富商云集之地时不时还蹦出几个悍匪打家劫舍。
据说贡县十年换了九个知县没有一个做长久的。
那些县官们不是在上任时遭逢意外莫名死亡就是赚得钵满瓢平时受了盐税查案的牵连锒铛入狱罚没抄家身首异处。
家里有门路的都不会去贡县送死。就算去了做个知府也比知县要强。
需知那里一旦出事都是各级官员层层推诿让最下面的知县兜底做了替罪的牺牲祭品。
现在陛下笑眯眯地将成天复送到了贡县这样的热油锅上用意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