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愣怔。那开门的军警再次吊着嗓门吆喝起来:“还说你不是聪明过头儿?这主意你可也打得也不赖呀?拿着这几个碎钱,就想着让爷帮着你拔疮挡横?怎么着?招惹了四九城里哪路惹不得的人物了?说来叫爷听了解解闷?!”
低垂着脑袋,相有豹刻意捏弄出了一副被人叫破心思后的胆怯模样:“这位爷,我这还真不是跟您挑明了说吧!我们俩是菊社里面刚收的采买伙计,昨儿刚在城外边私下屯了些过年的杂货,想着的就是趁着眼面前这年下的档口,里外里折腾几个过手钱。可没想到有人见不得我们兄弟俩挣这几个辛苦小钱儿,搁掌柜的那儿给我们兄弟俩上眼药子、告黑状!眼下掌柜的已然是派了人连夜出城盘货、盘账,这要是这位爷,我们哥俩的饭辙,现如今可就全搁在您手里头攥着了!但凡您要是让我们哥俩过了眼前这道坎儿,日后”
晒笑着把拴着钥匙的铁圈儿吊在手指头上舞弄着,开门的军警显见得是对相有豹的话语信了八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相有豹的话头:“甭跟我扯那天高地远的事儿!一年到头打爷看着的这城门洞里过去的车马人物,当面许愿、转脸忘事的多了去了,可还就没一个能靠着一张嘴过了爷这道门槛的!片儿汤话少朝外头撂,腰子里有多少麻溜儿掏出来,要能把爷伺候高兴了,爷还就伸手赏你个饭辙!”
摆出了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相有豹一边胡乱伸手在自己怀里掏摸着,一边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韩良品惶急地低叫起来:“我说兄弟,往后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就瞅着眼面前这一锤子买卖了!腰子里头有几个算几个,全掏了孝敬这位爷吧!这时候再要琢磨着攒私房、留体己,怕是真就过不去眼前这道坎儿了!”
虽说并不明白相有豹又在弄些怎样玄虚,可韩良品却也是依言从自己腰子里摸出来十几块大洋交到了相有豹的手中。
有零有整地凑了二十来块大洋的数目,相有豹双手捧着那些大洋凑到了那开门的军警面前,颇带着几分讨好谄媚的调门低叫道:“这位爷,身上扫净掏干,就能拿出来这点儿了!我这儿再给您撂句实在话——但凡我们兄弟俩要能过了今儿这道关口,日后菊社搁在四九城外周遭左近的杂货采买,可就都是我们兄弟俩说了算!到时候见天儿打您地面上往来,断然是少不得回回给您添上孝敬!方才您可也说过,您这行饭吃的就是个长流水”
劈手把相有豹捧在了手中的大洋、票子抓到了自己手中,那开门的军警很有些得意地低声咕哝起来:“嘿都说赌桌上是抬步转运道、歇郴手风,没想到今儿是应验在这儿了!得嘞,你们俩麻溜儿的出城,后面那些个牵马出城的人物,我能帮你们梁多久可没个定数,这就真真儿是瞧你们俩命里造化了!”
急匆匆地朝着那得意洋洋的军警拱了拱手,相有豹与韩良品飞快地钻出了只开了条窄缝的小门,顺着城门口的大道朝前跑出了四、五里地的模样,这才在路边的一条旱沟里蹲了下来。
扭头看着韩良品脸上诧异的神色,相有豹倒也不急着分说缘由,只是从腰间的家什囊里摸出了十几根头发丝粗细的黑线,来来回回地在大路上拉扯布置之后,方才回到了韩良品藏身的旱沟中,朝着已然有行然大悟神色的韩良品呲牙笑道:“韩爷,这会儿您许是琢磨出来点儿啥了?”
略作思忖,韩良品却是指着城门方向说道:“相爷您让那看城门的军警拦着菊社的那些人,是想着要让他们露了形迹?”
微微一点头,相有豹一屁股坐到了旱沟中:“打从菊社出来的人有八九个,真要是因为咱们想辙费了他们的夜鸽子、而您又这么猛不盯的不见了人影,他们去城外暗窑报信的人物也不该是这么多!我估摸着这还是菊社里头那位左爷多备了一手,为防着咱们趁夜盯梢,排出来的这些报信的人物一出城门就得分头撒欢儿,让咱们想跟都不知道该跟着哪路!”
“所以您才想辙让看城门的军警拦住菊社那些人,就是为了叫他们更着急,出城之后也就能直奔着暗窑去?”
“差不离就是这意思!再加上我方才横在道上的这些玩意,少说就能废了他们几匹马的蹄子!到时候只要瞧着哪拨人全都骑着没伤了蹄子的马玩命赶路,哪拨人就是奔着暗窑去的,咱们顺着道儿缀下去就是!这大冷的天儿,城外边还下过了几场雪,他们就算是骑马也走不快,咱们一准能跟着他们寻着菊社在四九城外的暗窑!对了,阿傍爷在四九城里那位坐地眼线,可是把脚力备上了没有?搁哪儿藏着呢?”
“白天的时候都跟我交代明白了,就在这左近藏着,一准儿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