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脸上涂着姜黄水、嘴唇上头贴着薄薄一层假胡子瞧着足有四十来岁模样的相有豹弓背哈腰地跟在了同样打扮成饭馆跑堂、但却空着两只手的严旭身后这才走近了磨眼儿胡同斜倚着墙根堵在胡同口的两条彪形大汉顿时如同门神般地挡住了相有豹与严旭的去路。
很是自来熟的穿着一身干净棉袍、脑袋上还扣着顶瓜皮小帽的严旭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盒烟卷儿手腕子上托着巧劲一抖一收两根烟卷儿顿时轻轻落到了另一只摊开的巴掌里,显见得是积年伺候旁人才能练出来的手艺。
一边将烟卷朝着那两条冷着面孔拦路的彪形大汉递了过去严旭一边拿捏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点头哈腰地朝着那两条冷着面孔的彪形大汉笑道:“二位爷辛苦!还是照着往日里的规矩验过了食盒?今儿可是送的砂锅黄焖羊肉要热乎乎的吃口才地道!这大冷的天儿要是搁在这儿就揭开了砂锅怕是吃口上头可就得打了折扣了”
也不接严旭递过来的烟卷儿拦路的两条彪形大汉彼此对望一眼却是横着膀子撞开了跟自己搭话的严旭朝着手里提着食盒站在严旭后面的相有豹叫道:“你过来!”
很有些怯怯地翻着一双拿柳叶水洗过的昏黄眼睛看着那两条冷着脸孔嚷嚷着叫自己过去的彪形大汉再看看叫一膀子杠到了旁边的严旭相有豹拿捏着一口唐山地界的口音吭哧着朝那两名彪形大汉问道:“二位爷您这是”
抬了抬下巴颏一名生了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闷声闷气地朝着相有豹低喝道:“你这食盒里的吃食。是要奔哪儿送?”
像是很有些拿捏不准主意似的相有豹又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赔着笑脸的严旭这才朝那彪形大汉应道:“这位爷我这食盒里头的吃食是要送去磨眼儿胡同生药铺子的!您二位”
都没等相有豹把话说完两条堵在了胡同口的彪形大汉猛地伸手攥住了相有豹的胳膊另一只手把住了相有豹提着的食盒。连人带食盒地将相有豹生生提着拽进了胡同口再将相有豹推搡得死死靠在了墙面上!
蛮横地抢过了相有豹手中提着的食盒搁在了一旁那两条彪形大汉一人伸出一只脚重重踩在了相有豹的鞋面上腾出来的一只手也在相有豹身上周遭利索地摸索了过了两遍那名生了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方才狞声朝着已然吓得目瞪口呆的相有豹低喝道:“瞧不出来您还是一练家子?!说吧——哪路的人物?是来趟道儿还是来瞧风色?!”
很是张惶地看着那俩目露凶光的彪形大汉相有豹眼睛里全都是惊恐的意味颤抖着声音朝着那生了一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一迭声地应道:“啥啥练家子?二位爷我就是来给磨眼儿胡同送吃食的。您二位高高手。可是别为难我个下苦力吃饭的碎催二爷二爷您说句话这算是咋回事啊?”
理也不理一脸惶急凑过来的严旭那生了一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翻手推开了想要凑过来说话的严旭再使劲捏了捏相有豹的胳膊方才狞声笑道:“下苦力吃饭的碎催?爷们您倒是跟我说说这哪家下苦力吃饭的碎催身上能带着您这样一胳膊疙瘩膘?可甭跟我说您这是搁乡下扛活儿练出来的——四九城里武行师傅端着大簸箕筛十年铁砂子。估摸着也就能把胳膊练成您这样了?!”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相有豹脸上的惊慌神色丝毫未改。依旧是一迭声地朝着那生了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应道:“这位爷您怎么知道我还练过几年庄稼把式?我老家是唐山丰润县豆各庄庄子里老少爷们多少都能耍弄两下庄稼把式。可要真论起来能凭着一身功夫闯荡天下的那也就只能有冯万和冯老师一位了!”
眼睛里精光一闪那生了一双三角眼的彪形大汉讶然叫道:“冯万和冯老师?你是顺势门的人?(注1)”
把脑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相有豹急声叫道:“这位爷。我要真是顺势门的人我还能求人请托着来这四九城里讨活路?这不是这些年年景不好、地里庄家种半斤、收八两实在是没法活人”
拧着眉头那生着一对三角眼的彪形大汉猛地打断了相有豹的话头:“你是哪家买卖的跑堂?”
“一味楼”
“掌柜的叫啥?东家是谁?”
“掌柜的叫赵琳东家这位爷。我这是刚出来找了个能糊口的差使哪儿就能四处扫听人家东家的底细?”
“平日里来的可不是你?”
“这不是朱宝儿朱爷扭了腰这才非得叫我来。我都说我不大认识道儿可二爷说他带着我走一遭就能认识了”
“一味楼里头招牌菜是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