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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九章

她不领情,还说自己笨。

最后这一碗的汤姜锦花盯着顾疏全喝下去了,喝完之后他的肚子都被撑到了。

顾疏摸着肚子,靠后仰躺在枕上。

偏过头看了看姜锦花,又收回来心里无奈叹息。

姜锦花端着碗喝汤,她的侧脸线条很柔软,喝汤时微弯的眼睫眨巴,似在眼下映出印子。

可那双眼却时常带着坚毅。

仿若她决心已定的事情,便无法轻易更改。

顾疏在想,自家娘子这样的要?强,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诱哄她呢?

若都行不通,莫非要?出卖美色?

顾疏又抿唇,轻咬了一下自己朱色浅淡的唇。

今日院子里光线足,姜锦花用过饭后就搬了个凳子在院里绣鞋底。

姜锦花买线与料子多买了一些,她给自己做得那双不太好看,于是有多的料子就准备再给自己与顾疏做一两双换着穿。

她还想下回再找田嫂子问问如何做衣物。

她与顾疏换洗的衣物也太少了一些,尤其是她连肚兜也就那么两件,她贴身的换得勤,可无奈她贴身衣物太少,她是真的一点也不习惯。

忽闻门外有人敲门。

姜锦花放下针线去开门,只见一身素服的冯婶子就站在门外,她满心疑惑,“冯婶子,你不是给冯叔送葬吗,怎么上我家来了?”

冯婶子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狠了的。

冯婶子身后还跟着冯大妮,冯家大丫的本名就是冯大妮,她一样一身素服,头戴一朵白色大花,脸色苍白双眼红红。

“三丫,顾秀才可是在家?”冯婶子语调微变,一上来就是要见顾疏。

“我家顾疏腿摔断了,不方便下床,冯婶子若是探望顾疏那便进来吧。若是有事找顾疏,您可以跟我说,我帮您带个话给他。”

瞧着冯婶子的神色,姜锦花并不觉得俩人是为了探望顾疏而来的,因为冯婶子在听到顾疏腿断了之后,与冯大妮一样变了脸色。

这两人兴许都还不知道顾疏腿断,那么他们是为了何事?

“婶子?”

姜锦花见冯婶子不说话,又喊了她一遍。

冯婶子似恍恍惚惚才回过神,冯大妮在一旁拉住了她的手臂,声色带了求意,“娘……”

“三丫,顾秀才真的不便出门?”

姜锦花皱眉起来,回道?:“是啊,何家大哥那日扛着他回来的,整条左腿都断了。我看婶子是有事要?和顾疏说是吧,要?不我去搀着我家顾疏出来?”

说完,她就要?往院子里走,冯大妮却说:“娘,与三丫说也是一样的。”

冯婶子当即拉住姜锦花,急着说:“顾秀才不方便那便算了,婶子与你说吧。”

“那我听着。”

冯婶子又垂下眼,语气哀伤说:“三丫啊,你也知道你冯叔前些日子走了,冯家就剩下我和大丫我们母女了,婶子也是没办法了,冯家无人顶着,连吃的……恐怕过几日也都要买不起了。”

“所以婶子是想来问我要?些吃的?”

姜锦花先是看着冯婶子低头姿态放到极低,而后又见冯大妮在旁小声哭泣,两人之状无比凄惨,便猜想她们来顾家所为何事。

她也知道冯叔没了,冯家的日子很是难过。但冯家不好过了,她们就来顾家讨要?吃的,怎就不去村里的别家?

她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能救济的起别人。

姜锦花就直白说了,“婶子,我与顾疏过得多清贫你也知道,顾疏买我花光了那二十两,家里剩的钱几乎没多少了。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哪里来的多余的吃食。婶子难道不应该问问别家有可分的给你们吗?”

“不,不是……”冯婶子突然摇头,连忙说道:“三丫,你想错了,婶子来顾家不是为了问你们要吃的。”

冯大妮闻言,抬起眼飞快瞄了她一下,复又低下头。

“是为了我家大丫来的。”冯婶子拉过冯大妮的手,而冯大妮此时就有了一些扭捏,“你冯叔走后,我家大丫就没了亲爹,她今年也已十六了,婶子在这世上没有旁的牵挂,就只有我家大丫一个……”

姜锦花的心底对冯婶子将要?说的话,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冯婶子不会是冯叔一走,便要寻人家托孤吧。

可人家托孤托的都是婴孩,哪有像冯大妮这样大的姑娘。

“婶子知道三丫你是个好孩子,平日对我家大丫也很客气,日后定会好好照顾我家大丫的。”

冯婶子越说越像要托孤,姜锦花听得眉毛拧得厉害。

“我家大丫别的不行,做活还是很能干的,要?让大丫帮着三丫一起照顾顾秀才,这点绝对可行。”

“婶子,你说来说去就是想我为你照顾冯大妮?”

这会姜锦花连大丫都不喊了,她觉得反胃又恶寒,“先不说婶子你在世,大丫轮不到我一个非亲非故之人来管,在冯叔走了以后,我没有那个责任为冯大妮的日后负责吧?”

这比问她要?吃的还倒胃口。

冯婶子想她收留冯大妮,她以为顾家是救济堂吗,什?么人带来就留下来照顾的。

“不,三丫,早前婶子就有为大妮相看顾秀才,婶子也看中了顾秀才,只是那事到底未过门路,三丫你不晓得婶子不怪你。后来顾秀才把你买走了,婶子也没说二话,只是可怜了我家大妮……”

冯婶子语气惋惜,是为了自家冯大妮没能嫁进顾家而惋惜。

冯婶子铁了心要?把冯大妮塞进顾家里,连此前曾为顾秀才与冯大妮说过亲这事都拿出来了。

冯婶子还说:“婶子也不求多的了,我家大丫委屈一点就委屈一点,给顾秀才做个妾,婶子不求别的,三丫你往后照顾好她就行了。”

冯大妮一听要给顾疏做妾,苍白的小脸就升起一团红,微微不好意思。

冯大妮只曾远远瞧过一面顾秀才,可她知道——

他那般俊秀的男子,若……若能陪在他身边,她是愿意的。

冯婶子那一番话可没把姜锦花恶心坏了,敢情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呢?

瞧瞧人家说的那话,先是冯大妮才该是顾疏的正妻,只是还未在村子过门路,才叫姜锦花半路截胡抢走。

冯家不与她计较是她该领情,若是她识趣点就把冯大妮也收进顾家,大不了冯大妮就做个妾,正妻还给她姜锦花做就是了。

连妻位都舍了,冯大妮自请让路,甘愿与顾疏之妾了。

冯家之人是多么的大度啊!

姜锦花只觉得这家人无耻至极。

冯家与顾疏议亲这事村子里从来未传出来过,多半是因为顾疏刚进村那会生得俊又是个秀才,冯婶子曾看中了他,也曾动过心,但后来因为打听了一番顾疏家无钱,便又嫌弃了他。

谁知道后来冯叔没了,冯家连顾家都不如了,这时候她又心动了。

这人怎能这样无耻呢?

姜锦花气得小脸冷冰冰的,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若我没记错,冯大妮还是孝期吧,孝期是不能谈婚论嫁的,婶子不顾自家就算了,还想毁了我顾家?”

她冯家不要?名声,就当她顾家也不要?名声了。

还是当她姜锦花是个好欺负的,任别人把阿猫阿狗都塞进来。

冯婶子却反道:“三丫,我家大丫还是热孝,热孝期是可以出嫁的,婶子这点都打听清楚了,不会出差的。”

“婶子是铁了心要?把冯大妮送给顾疏为妾了?”姜锦花抱臂说,“婶子一心疼爱的闺女为妾,你就不心痛吗?”

冯婶子流下一行眼泪,“若非冯家垮了,婶子也不愿的啊,大丫心系顾秀才,为娘的也愿意成全她。”

“那我要?是说我不愿意成全呢。”

好笑死了,他们冯家要?成全冯大妮和顾疏好,当她是个死人是吧?

虽说她与顾疏还未有婚书,但在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人是自己夫君,这件事除非顾疏自己同意真的把冯大妮收进房里,不然她不会同意。

“三丫,你怎能这样绝情?我们冯家对你曾经也不薄,若要论先后,大丫本就应该是顾秀才之妻,如今婶子都让她为妾了,你还不愿意?”

冯婶子流着泪,脸上也流露出些许不高兴。

她打心底觉得姜锦花不识时务。

姜锦花嘲道:“我怎就不知道婶子和顾疏说亲了,我记得当时婶子对顾疏可是嫌弃的不行,恐怕是婶子自己想自己的,自以为是吧?”

“你!”冯婶子气得发抖,“这些事你一介外人怎会了解?看来和三丫你说是说不通的,我要?亲自和顾秀才谈话。”

“顾疏要静养,还请婶子带着冯大妮回去吧。”

姜锦花直接把院门堵了。

开玩笑,她要放两人进去,她就不姓姜!

今个儿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冯家人进门,进她家院子,她都嫌脏了她家的地。

冯婶子不快地推她:“你让开!”

冯大妮也不哭了,瞪着一双红眼瞪着姜锦花,“三丫,你也太过分?了,我没和你争正妻,我只是想陪在顾大哥身边,这样你都不愿意?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姜锦花还没说话,就看她抹着眼泪哭道:“我都这般惨了,我便就是这样一个愿望,又没得害你半点,你竟是这样心狠之人。”

姜锦花都懒得搭理她。

对,她就是心狠之人!

冯大妮她以为她谁啊,莫非还得好吃好喝伺候她不成?以为她来给顾疏当妾,就是看得起自己,多关照自己了。

她算是哪根葱。

姜锦花正要?抬手教训两人,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阿锦,过来。”

顾疏清淡又无时无刻带着细风柔意的嗓音响起,院子里的动静他早便听见了,这才拄着拐杖走出了屋门。

他说道:“方才在屋里听见冯婶子说要见我?”

“七哥。”

姜锦花连忙搀扶着他,让他将身体的力量都倒在自己身上。

顾疏望了她一眼,拿手握住了她的。

冯婶子望见顾疏出屋,开怀喊道?:“顾秀才,你终于出来了。”

她像是找到了靠山,再不去看姜锦花。

冯大妮还从未见过顾疏,乍一见顾疏如此眉清目秀,脸面更是娇羞难掩。

若是她早知道顾秀才这番容貌,管他顾家有多穷,在顾疏将姜锦花带回家之前,她就求着娘亲让自己嫁过去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就是了,为妾就为妾吧,那也是一时罢了,姜锦花那样容貌的女子,怎么可能争得过她?

顾秀才身边若有了自己,定不会再去理睬姜锦花那般的无盐女的。

冯大妮边想边羞涩地低头揉衣角。

顾疏没看见冯大妮这副云娇雨怯的娇滴滴样儿,反倒是姜锦花瞧见了,她恨不得一口啧这冯大妮脸上。

好好的姑娘家不做,热孝期就想给人做妾,还在男子面前卖弄姿色。

瞧这臭不要?脸的!

但对着冯家母女俩人,姜锦花仍是表面笑呵呵的,“婶子,我家顾疏既然出来了,那么您刚提的一事便交于他来拿主意了,他若是同意,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反对的。”

姜锦花深知,女人与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而起的战斗,还得要?这个男人亲自来解决。

况且若是顾疏乐意,她再如何的反对又有何意义?

与其在外头与冯婶子这般争执绵绵不休下去,不如叫顾疏表个态。

看姜锦花冷若冰霜,顾疏显然意识到冯婶子所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他侧头微微贴近姜锦花,轻声在她耳边问,“阿锦,到底出了何事?”

他字咬得轻,却又带着几分?缠绵,惹得姜锦花耳尖很痒。

“你自己听婶子说。”

她轻推了他一下,将头摆开。

总之她现在很生气,才不想搭理他。

顾疏便只好看冯婶子,那边冯婶子拉着冯大妮走到他眼前,“顾秀才,你还记着那日我与你所提有关大丫的一事吧?”

“何事?”

顾疏脑海里就没有想起任何事来,更别说冯婶子与他提到过与冯大丫有关之事,“婶子,我真不记得你有与我提过大丫。”

姜锦花轻声嗤笑。

冯婶子当真一点不怕自己脸红尴尬,大言不惭说:“就是你才进村那会,我有意把我们家大丫许配给你一说。”

“哦。”顾疏仍在笑,淡笑一眼扫过冯大妮羞红的脸,“所以如今在我已娶了三丫进门之后,婶子又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装不知道,全在给冯家母女难看。

这事叫女方提出来,可比男方提出掉面子的多。

但顾疏就是说自己不知道,不明白。

他也确实与冯大妮没多大关系。

不过就是刚进村时冯婶子与他擦肩路过之时,曾拉住过他客气说过一句,“顾秀才生得真好,若不是我只有大丫一个闺女,真想叫你当我女婿。”

顾疏那时也是回笑言谢。

之后在小石头村留下,他对冯家母女再无多的印象了。

他对冯大丫更是既无印象,也无兴趣。

“不就是为了安妥好大丫的日后吗?”冯婶子又说:“你冯叔没了,婶子一人拉扯大丫大不容易,婶子瞧你是咱村不错的汉子,便想把大丫托付于你。”

“婶子,你应是记着,站在我身侧的是我的妻子。”顾疏再笑。

“我家大丫不多求,她一心钟情于你,既然这样,婶子自然想让她就跟着你了。至于你说三丫是你妻子,我家大丫愿意不求名分?的跟着你,于你为妾也是愿意的。”

冯婶子求着情,似乎希望顾疏能看在她们冯家如今有多可怜,同情她们母女的份上收下冯大妮,“你瞧,我家大丫姿色在村子里也是不输给村长家千金的,顾秀才,大丫与三丫一同照顾你,这事不好吗?”

姜锦花在旁真想拍手叫绝。

冯大妮对顾疏一片真心,万金不改,感动的她都要哭了好吗,还说什么只愿为妾连妻位都不争的。

冯大妮成了什?么?顾疏的真爱啊。

而她又是什么?挡着真爱的恶毒正妻。

姜锦花不知晓顾疏会不会留下冯大妮,她望见他一双带笑的眼正看着冯大妮,而冯大妮在他含笑的注视下,脸色愈发红艳。

好一番郎情妾意。

她只觉得讽刺。

尤其是看到冯大妮头顶的那朵白花之后。

也是顾疏这一霎投在冯大妮身上的眼神,让姜锦花的心一下子就沉于谷底。

她便就抽出扶着顾疏的手,冷淡道?:“既然冯大妮这般可怜见的,不如你就收下她吧,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这一番话十足是要与顾疏撇干净关系了。

姜锦花已经想好了,只要顾疏留下冯大妮她就离开,即便是到了这个世界,她姜锦花也不屑与旁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

她才不会看着什?么妻妾和睦的场面,满心高兴。

是她的就是她一人的。

她这话让冯婶子格外高兴,她当下高兴回:“那正好,我家大丫进顾家与三丫一起照顾顾秀才就是。”

“随你们。”

姜锦花转身要回屋,她的手却被顾疏一下紧紧捏住,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会脸上连笑都不见了。

“冯婶子,你这说话还太早了吧?我可从未答应要?许冯大妮进我家门来。既然我娶了三丫,那么她一日都是我的妻,至于妾侍,我不稀罕,也不会收。要?冯大妮给我做妾这话,我希望婶子日后莫要?再提。”

“可……三丫不是说……”

顾疏直接打断她,“要?不要?收下人的是我,而不是三丫。我要?便只要三丫一个,无需旁人照顾,还请婶子带着冯大妮离开我家,我身子不便就不送客了。”

说罢,再不看脸色全然无血色的冯家母女,径直将院门关上。

一下子院子便落于寂静了。

姜锦花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见顾疏布着不耐且咬牙的声音,“有她照顾我你很放心?”

顾疏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你要?让她当我妻子,自己离开?你的心怎就这般硬呢,嗯?阿锦。”

姜锦花想要挣扎,却听他又说,“你若是想我摔得再重?点,你便动。”

于是她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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