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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堆小说网 > 从歌舞伎町救回的男人 > 54、他的真实[下]

54、他的真实[下]

第五十四章

贿赂法庭,销毁证据?

慈郎的反应很激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伊集院:“为了证明我的无罪要你去犯罪?我怎么可能希望你这么做!”

同狱罪犯那些满不在乎甚至炫耀罪行的言论,又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脑海中,一?种并不理智的极端厌恶情绪,让慈郎咬紧牙强调:“我讨厌犯罪者。”

尽管伊集院对他非常了解,毕竟他本来就对伊集院很坦诚,他对犯罪的厌恶,伊集院自然是察觉了的。

伊集院却还是没料到,慈郎对犯罪的厌恶,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这种“没料到”,或许,就是对律法、社会规则没有敬畏之心的人的缺陷表现。

即使伊集院能够理解慈郎为什么厌恶犯罪,却无法对这种厌恶感真正意义上感同身受,所以少见地出了错,没猜对慈郎的反应。

“我当然知道你的善良坚韧,”伊集院安抚地解释起来,“我并不是说‘你希望如此’,我的意思是,人是做不到完全理智的,在听说‘爱人有?可能解救自己却没有?这么去做’时,即使事?出有因,人的感情还是会受伤。这诚然不理智,却是普通人相当正常的反应。”

伊集院继续道:“人们将爱情就当作是不理智的。冲动、勇气这类词,经常出现在对真挚爱情的描述中,爱情故事?离不开为爱人冲动冒险的行为,这事?实上也符合人类体内荷尔蒙、激素的作用。那么,当一?个人,他喜欢的人落难时,如果通过某种轻微犯罪行为就可以拯救对方,而这个人过于理智地选择没有?这么做,就难免会给人一种‘不够爱’‘爱自身利益胜过爱人’的感觉,即使旁人能够客观评价,站在当事?的另一方立场上,如果感到失望、伤心,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无论伊集院怎么说,慈郎都只是摇头,低声说:“什么叫轻微犯罪行为?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犯罪就是犯罪。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次。无论经济犯还是刑事?犯,都出于私欲,对他人和社会造成了危害。是,我知道,还有?其他像我这样,因为落后于社会变化的法律条款而无辜入狱的人,也有?相反的情况——凭借有?钱有势的背景或靠山,一?些罪犯逃脱、减轻了刑罚。但是,对我们一般民众来说,法律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保护我们、约束犯罪的。如果没有法律这种社会契约的约束,对那些庞然大物和处在超然地位的人,像我这样的平民,不过是蝼蚁而已。”

慈郎心底有?些意外,在这样本该安静倾听伊集院诉说的时刻,自己却也坦露了一?直萦绕在心间的思考。

“在这件事中,我并不是完全没做错,骗局之所以是骗局,就是为了欺骗别人去做出错误的决定,无论如何,确实是我本人签署了那份巨额贷款,”慈郎说到这里,为了握住伊集院的手,重新坐直了起来,把伊集院的左手用两只手握住,像是需要从伊集院那里汲取勇气。

春日美怜的骗局是精心设计的,为了骗取慈郎的信任,她隐瞒了亲生父亲三?月份紧急入院并去世的消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为了在五月份把急救通知书拿出来欺骗慈郎,这个女人不仅自私精明,而且冷血得?可怕。

慈郎继续道:“社会不该责怪受害者,但是,人最终需要自己去承担后果。我不可能把自己受骗掉下陷阱的过失,推脱到当时和我毫无关系的你身上。不要和?我说什么失望是正常的,那不就是出于对自己的自怜,而迁怒爱人吗?如果说正常人爱一个人,就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难怪这个社会并不认为我是正常的。”

“那这样的话,我很愿意承认,我就是‘有?病’,因为听到你说这些,我一?直在想,当年还那么小的你,被伊集院真一?郎害怕,说你不正常的时候,你那时的感受,是不是和我被媒体大肆嘲笑为‘有?病’时一样?那时我在社会冷眼中开始怀疑自己,所以才会去查找资料,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有?病。你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就算很轻微,那时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这种被排斥、被视为异类的痛苦?”

伊集院沉默了很久。

“我已经记不清了,”最终,伊集院这样回答。

这不是一句否认。

慈郎担忧地凝视着伊集院。

面对这样的眼神,伊集院强迫自己违背本性,将回答解释得?更清楚,语气平静道:“那对我来说,已经是太过遥远的过去。因为不受到感情的干扰,我可以非常专注,注意到他人难以注意的细节,挑选优先级这种习惯成了本能,随着年龄的增长,需要我处理的事?务越多,需要记忆的有?用细节越多,记忆中毫无用处的部分就变得模糊。你所说的,那个时期的我的内心感受,就属于毫无用处的部分,我确实记不清了。当然,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留下,但这就涉及另外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伊集院依然冷静地回视着慈郎,如实道出:“听到你的问题后,我回想起的记忆中,确实有?曾经感到一丝痛苦的印象。但是,因为我记不清,所以我并不相信这是真相。人的记忆是会自己美化、扭曲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天性就爱操纵他人的人。每当我的大脑轻易分析出他人的情绪弱点,就本能地想要趁虚而入。”

“当我察觉到你期待我与你曾经产生共鸣的那一刻,这份模糊的记忆就已经不可信了。因为无论真相究竟如何,我的大脑都会本能地利己。这不是我在刻意危言耸听,这是我再理智都难以克服的缺陷,是出生时就无法改变的病症。你眼前的我,就只是这样一个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的人。”

慈郎眼睁睁看?着伊集院。

慈郎不想听伊集院这么说他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然而,伊集院竟然在这种氛围中,笑了一?下。

伊集院伸出右手,用手背轻轻擦过慈郎的侧脸,柔和?了语气,说出的却是残忍的话:“即使我认为我是爱你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你更应该保护好你自己。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不能完全信任我。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害怕我会伤害你,不需要任何证据,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离开,我会放你走——但你要小心,因为在那之后,我必定会动用一切手段让你自愿回来,所以一旦你离开我,请你远走高飞,绝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慈郎咬着牙关,双手无意识攥得死紧,几乎要把伊集院的左手握到骨折。

这个人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这么说他的爱人?

伊集院和臣凭什么这么说伊集院和臣?

竟然还说要放他离开……

慈郎眼底燃起的怒火,恨不得?化为实质,干脆将自身和?伊集院一起烧掉。

要冷静,慈郎告诫自己。

慈郎沉着脸,用一种冷静到诡异的语气命令道:“继续说你祖父母的故事?。”

他的反应,又一?次出乎伊集院的意料。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像是两道微电流从背脊攀爬向上,刺激伊集院的脑海。一?是没能掌控住慈郎反应的控场失败的愤怒焦躁,一?是对手变得?更有意思的跃跃欲试的愉悦。

伊集院完全沉静下来,用非常顺从地态度,为慈郎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大部分都是从祖父和风早那里听来的,”伊集院在讲述之前这么解释,“祖母几乎没有?跟我说起过往事?。”

伊集院的祖母,那位照片中的美人大小姐,确实出身名门,是在当时能与伊集院私立医院一较高?下的绫小路医院院长之女,绫小路一华。

那个年代,身为独生女的绫小路一华,虽然备受宠爱,却没有?得?到医道上的栽培。她父亲尽管传统,对无法再生育的妻子却有超出时代的专情,没有选择另娶,而是精心挑选了一?名养子作为继承人培养。

由于绫小路一华生性柔善,本身没有野心,而养子绫小路耕太,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这对姐弟感情竟然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绫小路一华进入东大念书时,某日,去医学部寻找好友风早纱织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那位伊集院家的混血大少爷,伊集院鹰生。

二人一见钟情,却没有?进一?步的接触。

天有不测风云,绫小路医院出现一?起医疗事?故,原本可以用钱摆平的事?情,在未知力量的推动下,竟迅速脱离掌控,发展到要破产的地步。

绫小路一华的父亲,绫小路院长,因外界骂声在办公室自缢,眼看就要树倒猢狲散。

此时,伊集院家家主上门,为独子鹰生,向绫小路一华提出婚约。

仅从私立医院来说,绫小路或许还可以和?伊集院一较高?下,但伊集院远远不止一家私立医院那么简单。和?伊集院财团比较起来,绫小路家虽不是蝼蚁,也只是小猫小狗而已。

于是,绫小路一华答应嫁入伊集院家,绫小路医院从此交由伊集院家托管。

谈婚约时,绫小路一华不顾羞怯,展现了智慧勇敢的一?面,争取到关键一点,那就是:当绫小路家的继承人,绫小路耕太,从医学院毕业进入绫小路医院工作后,伊集院财团需派人辅导他管理医院,当耕太可以独自管理医院时,伊集院财团必须将托管的绫小路医院完全交还给耕太。

做主同意这一?点的,正是伊集院鹰生。

因此,绫小路一华与伊集院鹰生新婚后,感情非常甜蜜,尽管容貌俊美的丈夫具有冷淡的个性,还相当传统主义,却记得?她每一?样喜好,对她尊重体贴,是个与她父亲类似的好丈夫,所以绫小路一华在丈夫的陪伴下,逐渐走出丧父之痛,一?年后,他们迎来了儿子。

但不久后,绫小路耕太找到姐姐,迟疑地告诉她一个不妙的真相:他接手医院事务后,从蛛丝马迹发现,尽管当初绫小路医院逐步垮台那件事?,幕后主导的不是伊集院财团,但当医疗事?故事?件愈演愈烈后,伊集院财团也毫不留情地推了一?把——若仅是如此,算是商场常态,他再憋闷,也不会特意来告诉姐姐添堵,问题在于,当时被伊集院家主派去做这件事的,偏偏就是号称对姐姐一?见钟情的伊集院鹰生。

如果真的喜欢姐姐,怎么当时还对绫小路医院落井下石?更何况,他们父亲就是被这些推波助澜的舆论给逼死的。

尽管无法对姐姐隐瞒真相,但绫小路耕太也承认,如果立场对换,他会和?姐夫做出同样选择。所以,耕太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只要姐夫不抵赖曾经做的事?,那么他认为姐姐不妨原谅姐夫,他毕竟还是希望姐姐幸福下去。

面对妻子的质问,伊集院鹰生确实没有抵赖,只是平静解释,说为伊集院财团谋求最大利益是他的工作,他只是完成工作。

让绫小路一华心惊的,不是丈夫理所当然的态度,而是伊集院鹰生表现出的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生气的真实疑惑。

他好像觉得?她的怒火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需要思考一?下才得?出答案,然后,他得?体地向她表达了对她丧父之痛的歉意。

但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并没有?任何愧疚或与妻子感同身受的悲伤,他只是按照社会礼仪这么去做。

她忽然觉得?,她原以为的完美丈夫,简直像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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