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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投资

她在书上看过荷兰、大不列颠等国,似乎都?有这种交易形式,但她只?认得那些词,却无法理解其中如何操作。

之?后签字、花押、摁下手印,李月缇其实心?里一直也惴惴不安,但又觉得拿自己一部分的嫁妆来试一试,总是?值得的。

一会儿小窗又合上,管事似乎离开了隔壁的房间,走到她们?所在的单间的门?口,打开门?,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皮革硬夹子,大概半尺多长。

管事打开黑皮夹子,里头?露出几沓印刷铅字的笺条,还有一张内扉,上头?写着“言失”二字的户头?名和编号。

管事:“这里是?您的票夹,如有下单,请到各务郎处办理,都?会写好您票单的交割期限、价格以及时点等等。到时候弊所也会留一份作为入档备存。”

黑色夹子里还夹着两?支铜尖硬笔和一小玻璃瓶的墨水。

李月缇显然已经晕透了,只?伸手接过了票价,对那办事快速周到的管事一点头?。

言昳拽拽她衣袖:“阿娘,咱们?去花园里说?吧。”

李月缇正要离开,回过头?去,就瞧见一小童支着杆子,将?一串新排序的数字,挂在了黄豆的名牌之?下。外头?大钟响起,又有几十个童子支着数个杆子,出来改价了。

等二人到了花园里,找了处避阳的小凉亭坐下,轻竹站在凉亭外头?,言昳抽出硬笔,沾了墨水,随手扯了一张笺条,在背面写着数字。

李月缇:“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交易是?怎么回事?等等……这是?阿拉伯人的数字?”

言昳嗯了一声,继续算账,有些数额不大的就心?算,而后划了几道,道:“一会儿,你进去下单三?千石棉纱、一万一千石黄豆。”

李月缇吓得瞪大了眼睛:“多少?!你要买这些东西?你知?道一万一千石是?多可怕的量吗?你往哪儿放啊!”

言昳:“不,这些东西不会过我的手,我不需要看到实物。”

李月缇:“我刚刚从堂里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我记得黄豆是?大概二两?三?出头?。”

言昳点头?:“二两?三?,一石。”

李月缇:“那光一万一千石黄豆,就需要两?万四五千两?白银!你那儿来这么多钱!”

言昳笑着摇头?:“我不买现货,我只?签下订货的契书。这是?一个未来的订单,三?个月后我才需要付全款,对方才需要给我这一万一千石黄豆的实物。而契书合同,我只?需要付一成的定金就足够了,三?个月后才需要补款。每张票交易时间、交易价格都?是?定死的,但每一张票都?是?可以易主的。”

李月缇也算了算:“一成的话?,你现在的帐是?够付定金了……”

“哎,你别?懵——”言昳看李月缇云里雾里的模样,抬起手来拍了拍她手背。

她需要跟李月缇合作一段时间,有些事情也需要给她讲清楚,如果不让李月缇认同并理解她再做的事,就可能由信任危机引发后续一系列问题。

言昳推开了那些账册:“我来打个比方。你在金陵这些年,该知?道报恩寺前街的谭裁缝吧。你在他那儿订过衣服吗?”

李月缇慢慢点头?:“嗯。现在也要提前三?个月订布料。”

言昳:“你在谭裁缝那儿订衣服,他怕你毁约,是?不是?需要你付定金,然后在票据上写好,定金十两?,三?个月后出货,出货的时候你必须再付九十两?银子尾金,来得到这件衣服。也就是?这件衣服总价就是?一百两?。那你怕谭裁缝三?个月后不给你衣服,谭裁缝怕你三?个月后看见衣服不给钱,所以你们?俩,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大人物,来给你们?强制执行这件事。”

言昳指了一下刚刚走出来的那件正堂:“咱们?去的地方,就相当于是?这个打包票的大人物。”

李月缇:“然后咱们?现在的钱,不够买衣服,只?够付定金的。”

言昳:“对,我只?有十两?,便?从谭裁缝那儿得了一张契书票据,却很难在三?个月后拿出尾金。但在即将?出货的之?前,谭裁缝的衣服突然被熹庆公主穿进宫中,甚至去跟大不列颠使者会面,衣裙火遍了大江南北,一衣难求,现在想要跟谭裁缝订一件衣服,要花一千两?银子。就有一个富商之?女,听说?我们?这儿有跟谭裁缝的契书票据,她就想来买我们?的。你说?我卖她多少合适?”

李月缇眼睛转了转:“……她如果单去找谭裁缝,要付一千两?。你现在九百九十两?银子卖她这张票,而且等几天就能拿到了,她肯定愿意买。”

言昳笑了笑。

李月缇立马懂了:“哦对,她拿到这张票,还要按照票据写的,还要再付给谭裁缝九十两?尾金。如果这样的话?,九百九十两?加九十两?,就超过一千两?了,她没必要在你这儿买。那就给她定价九百两?,她再付给谭裁缝九十两?,总共九百九十两?,也比一千两?便?宜。她就愿意买了!”

是?,只?要将?手中票据的当下市场价格,减去票据上的尾金,而后再稍微便?宜一点,便?能轻轻松松卖出去了。

言昳点头?:“正是?如此。而我跟谭裁缝签订这张票据,只?花了十两?银子的定金。而我转手卖给富商之?女九百两?。我赚了——九十倍。从头?到尾,我都?不需要见到那件衣服,也不需要准备能完整买下这件衣服的钱。我现在买大豆也是?这个道理。比如说?一万一千石大豆,目前订单总价是?近两?万五千两?银子,我定金只?需要一成,就得到了这些大豆交付的契约。三?个月后,大豆价格翻一倍,我能赚多少钱?”

李月缇连忙低头?要算。

言昳轻声道:“不算黄豆价格后面的零头?。我能以两?千五百两?,赚两?万七千六百两?。”

李月缇猛地抬起头?来:“这还只?是?……”翻一倍!

李月缇只?感觉脸颊发麻:“你不需要看到这些大豆,也不需要租仓库去储存大豆,你只?需要买卖这些票。这钱就是?你无本万利得到的。这张票据只?要被执行了就好,至于是?谁付钱,谁买走,大豆的卖家不在乎,咱们?所处的这个大机构也不在乎。”

言昳点头?:“其实一年大豆的产量,都?是?差不多固定的,现在未来三?个月出产的大豆被我这样的玩客预定走了,真的需要酿造酱油、制豆制品甚至是?作饲料的工厂,想要买大豆,就只?能从我手里买了。”

“可要是?快到交货期的时候,大豆价格暴跌了呢?”

言昳吐舌头?:“那我就完蛋了。我肯定是?不能交割货物的,我付不起那个仓储的成本,到时候只?能把我这些票,赔钱卖给那些需要大豆的工厂。我什么也没捞到,就会赔的倾家荡产。如果赔的太?多,甚至超过了我的保证金,这个交易所就会替我强行收缴票并卖出。到时候我定金、保证金全都?不在,就可谓一穷二白,身负债务,甚至银行内的存款也都?需要被抵押出去。”

李月缇终于盘算明白了:“……这就是?金额大的离谱的赌博!”

言昳:“差不多。只?是?我不靠运气,不靠出老?千。我有我下注的理由。”

李月缇惊奇:“你知?道大豆会涨价?”

言昳笑了笑:“为什么有人敢赌谭裁缝的衣裳为什么会涨价?原因?有可能是?那人知?道给谭裁缝提供原料的布料厂,即将?大幅涨价;有可能是?有人特意送给公主穿上,让谭裁缝的手艺一炮而红,一衣难求。前者是?讯息。后者是?操作。”

李月缇:“那你是?……”

言昳:“目前是?前者。”

最近这些年,大明物价起伏离谱。她前世知?道自己童年时候灾年不断,之?前在李月缇那儿看报纸的时候,也看到了旱灾的记事,说?是?黄淮、冀晋与山西等地受旱严重。在灵谷禅寺附近询问店家时,也能大概得到些端倪。细想一番便?可知?,这都?是?夏季大豆的产地,受灾后产量会陡然降低。大豆作为最重要的副食之?一,价格必然疯涨。

李月缇垂下眼眸:“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把价格拱高了,祸害了人?”

言昳皱眉:“那说?明你没听明白。”

她买卖期货,并不是?囤货高价,更不是?“倒掉牛奶”。她没有干涉到供需市场,大豆总是?要涨的,只?是?一般大豆涨价,是?有货的卖家赚大钱。但在灾情之?前,卖家无法预测大豆价格,为了更保险,他们?选择以固定价格的未来订单这一形式,牺牲可能的利益,增加一道保险。而言昳有眼光的期货交易,就相当于是?单纯买卖市场上卖家应该获利的部分,握进了自己的手里。

言昳想了想,努力给她解释了几句:“这次不是?。”

李月缇大概明白了些,她终于松了口气,抚着裙摆道:“我愿意赚钱,可我有时候,不愿意让那些农民受了苦。”

言昳半晌道:“……不会的。”

但真的吗?这个弱肉强食的混乱大明里,每一个强者的诞生,都?会以各种迂回的方式,转嫁在底层人身上。

李月缇听她说?“不会”,露出一点宽慰,但言昳却后悔了。李月缇受过太?多欺骗了,她不太?愿意再骗她了。

言昳转过脸来:“不,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你要是?想做‘清流’,就该回家去,我们?玩的游戏会一步步升级的面目全非。”

李月缇怔怔地看着她:“面目……全非?”

言昳手指戳着那写满阿拉伯数字的字条:“很多投资,都?是?精美镂空雕花后卖出去的狗屎。越复杂,越迂回,越精致,越臭不可闻。”她又冷笑:“大明朝烂成这个吊样还玩资本游戏,这游戏里又牵扯多少打仗的事!细细深究,就知?道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他妈的大粪坑!”

李月缇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呆望着言昳不说?话?。

言昳面上的嫌恶只?展现了一瞬,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垂下眼去勾起了嘴唇,小手托在腮边,肩膀缓缓松下去:“咱们?是?要在粪坑里奋力游泳的人。罢了,咱们?今日还只?说?买卖大宗货物。我不买主粮来投机倒把,那操作不好了,才真是?有可能祸害出了人命。更何况粮是?那些真正的只?手遮天的富商们?的命根子,我现在动不得。”

李月缇敏锐的注意到:现在动不得?是?说?她迟早有一天要动是?吗?

她这种愤怒与嫌恶,绝不可能是?普通孩子的愤恨,而是?洞悉太?多肮脏又明知?无法挣脱的迸发。

她才九岁,她仿佛有过太?多前尘过往。她见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李月缇半晌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说?的赚钱,是?会去做买卖。”

言昳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两?只?脚都?够不到地面,她晃着小脚,面上恢复了笑意,看向李月缇:“制造也很重要,这是?能以商贸要挟政治的前提。但只?搞制造贩售,就像是?人世间行走只?有一条腿。没我这样的投机倒把的另一条腿撑着,遇见一点坡都?容易摔倒。”

李月缇越听越心?惊。她到底给自己谋划了多少步,甚至提到什么以商贸来要挟政治?

她真的只?是?赚一点傍身用的钱嘛?她到底要做多大的事?!

言昳道:“三?个月后,我会让轻竹来转手交易,到时候我会给你出帐页,算清你的分红。”

李月缇点点头?,她抓了抓衣袖,垂头?半晌道:“我现在觉得我做事太?冒险了。你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说?是?鬼神附了身,或者是?什么精怪变的都?有可能!但凡我清醒一点,我都?该离你这样奇奇怪怪的孩子远一点,可我……”可她却觉得像是?给溺水的她扔了一根救命稻草。

给她不得不认命的生活,来了一点唯一的可能性。

她已经陷入了挣扎不出的泥潭。婚姻对她而言算什么,不过是?一次次的强|奸,一次次的假笑与伪装,以及懂事的伺候一个不如她的男人!

几个月的生活,李月缇已经感觉自己在发疯的边缘了。她明白自己虽然还软弱、却是?个心?里倔强的无法妥协的人,她做不了装傻着委屈着稀里糊涂的过着日子的女人。

日子都?已经成这样了,真胆大的去试试呢,赌一把又如何!她必须拿出三?分之?一的嫁妆,加入言昳的豪赌。如果不做出改变,她成了白府那行尸走肉般的主母,余生就是?规训姨娘伺候老?太?君,再被白旭宪强迫生下孩子,那拥有全部的嫁妆又能怎样!

李月缇眉间轻蹙,又笑道:“可我不管你是?什么鬼神精怪。”

言昳一怔,眉头?松开。

李月缇从袖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巴掌大的小算盘,放在桌案上,左手在笺条背面写画着,一边核算金额:“你说?保证金目前是?二又四分之?一倍,还有千分之?三?的税头?,再加上单笔一成的契约金,我们?平均每张票要被划去…”

她算术不熟练,但一丝不苟的核算着言昳刚刚给她说?出的数值,而后抄记在笺条上:“那我就去按你说?的买了。”

言昳要起身:“我陪你。”

李月缇:“没事,太?阳毒,你在这儿坐着吧,我自己去办办试试,以后我也可以独自来办事。”

她说?罢,起身朝凉亭外独自走去,轻竹连忙要撑起小伞为她遮阳,李月缇摆摆手,只?将?帷帽前的彩纱合拢,抬着皓腕扶着帽檐,朝交易所的大堂走去了。

轻竹走进来,给言昳打着扇子道:“幸好黎妈也要出府为大奶奶去熬药取药,咱们?能甩开她。她天天看不惯二小姐,到处挑拨离间的。”

言昳半阖着眼睫,轻哼了一声当回应。

轻竹:“只?是?,二小姐何必故意带这几个粗使奴仆做轿夫。我之?前亲眼看黎妈跟其中一个轿夫关系不错,这几个粗使奴仆,应该都?是?大奶奶成婚时带来的。”

言昳:“嗯。我想试试看,这消息能传到哪儿去。这黎妈在府里到底都?能干点什么。”

轻竹轻摇扇子,思忖道:“她要是?真要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大奶奶和二小姐是?绑在一块的,一伤俱伤,她敢深究,就是?给自己拆台。黎妈肚子里花花肠子多,眼界也窄,但应该是?把大奶奶当心?头?肉了吧。”

言昳轻笑:“也不一定呢。心?头?肉归心?头?肉,一个老?妈子能控制主母的诱惑力更大吧。黎妈是?内宅里的老?人精,我倒是?猜了猜她做事的方式,就看她是?哪一种了。”

轻竹叹气:“只?希望大奶奶是?个可信的人。”

言昳额前几缕细软胎发被扇风吹动,嗤笑:“可信?谁可信?我信李月缇,也是?因?为她没有后路了。人都?是?这样的。”

轻竹笑:“是?。就像是?二小姐用我,也知?道我没有比靠着您以外更好的选择。”

言昳终于睁开眼,双瞳被天光映的像一杯清茶似的:“就看黎妈了。我不大爱搞这些,但后院里老?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我做事不安生。李月缇制不住,我就帮她管管。”

从交易所离开之?后,李月缇又带她去了附近几条文玩书画巷,去买些她上学需要的笔墨等等。

外头?敞着门?的铺子里自然没有白家二小姐该用的高档货,李月缇对这条街熟悉,跟刚刚言昳领她似的,带着言昳走过几条小巷,进了几家茶楼似的没招牌的店子。

那些店里的老?板活计见了李月缇,就跟见了贵人奶奶似的,连忙出来迎接,满口叫她:“醉山居士。”

“醉山居士?”当言昳走出一家卖徽墨的铺子后,忍不住问道。

李月缇有些红了脸:“这是?写诗、做词牌时常用的笔名。后来被人发现李家长女就是?醉山居士,大家都?这么称呼我了。”

言昳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奶奶是?文人雅士,给我这样的小文盲沾光了。”

李月缇却正色几分:“你去了上林书院,那儿可不是?普通地方,地质海训、数解算法甚至是?外文都?有的学,可千万不能贪玩就放弃了大好的机会。不过,我也知?道,你虽然对想学的东西挑三?拣四的,却是?聪明又肯学对自己有用的。”

言昳:“去了之?后就要在那边常住了吧?”

李月缇掰着手指,点头?道:“你们?也有休沐,八日一次,归家两?日。偶尔有些长假,让离家远的学子也可以归家。不过能去那儿读书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住宿吃穿条件都?不会委屈你的,也会有仆从去照料你,但不要太?张扬。毕竟在那群孩子里,白家也算不得什么。当然,你也不用太?想家,。”

言昳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想家吗?”

李月缇反而有些哀愁的叹了口气:“倒是?。你不是?一般孩子。只?是?你要走了,我这先?生还没当过瘾,便?失了职务。”

看来她不是?觉得言昳回想家,而是?她不舍得孩子走,怕又无法以孩子为推脱,只?能面对白旭宪。

只?是?她没提白瑶瑶,说?的也不是?“你们?要走”,而单说?了“你要走”。

言昳心?底笑了笑。

李月缇又道:“说?来,你知?道上次一同祈福的小五爷是?谁吧。”

言昳点头?:“五皇子殿下。”

李月缇:“他也在上林书院读书。”

言昳:“……我一点也不吃惊呢。”她当然知?道了,她也知?道白瑶瑶把这个书院搅和的多像个校园言情剧里的贵族中学。

李月缇好奇:“好歹是?梁姓呢。你不高兴吗?”

言昳咧嘴:“我可高兴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能重生,我要买期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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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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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日记风格的轻松甜甜基建文,不费脑看各路作品中的角色穿来,帮女主建设王国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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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在朋友圈分享完迷惑邮件的第二天,艾玛家门被敲响,开门后看到的是一溜黑色西服的大汉,齐刷刷的对着她鞠躬。

艾玛瞪圆了眼睛

——不得了,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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