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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老虎

这灰马发狂时本不可能拽得住,可它后腿被绑,正站不稳,少年喉间发出一点使力的怒音,猛地往下一拽!

灰马整个朝侧摔下去,轰然倒塌,重重落地,头与脊柱落地,几乎要摔断了脖子!

老虎少年却没放过那灰马,他胳膊狠狠按住马颈,将手中的庖厨刀从它颈部正下方斜半寸扎进去,如庖丁解牛般顺着它脖颈曲线往上一剖!

他竟竖着划开了马颈部的动脉,瞬间马血喷涌,淋了离灰马最近的言昳一头一身。

马血腥咸,言昳恶心的差点呕出,而白瑶瑶死死埋在她怀里,除了裙摆上溅了几个血点,乱了头发,其他毫发无损。

言昳气的叫起来,松开抓着白瑶瑶的手,赶紧抖自己鲜血滴答的头发,心里真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这样实用性极强的杀人武艺,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而且他爱马懂马,把灰马弄摔倒了还要杀它,估计也是怕那灰马在地上乱蹬发狂,伤到白瑶瑶吧。

救他的女主角也就算了,非要把她弄这么狼狈!

白瑶瑶却抬起头,痴痴的看向了老虎面具的少年,朝他走了过去。

灰马还在挣扎,少年拽着缰绳不敢撒手,却没想到一双鹅黄色的绣鞋竟然踏在血泊中朝他走来。

白瑶瑶声音发抖,脸上还带着泪痕,靠过来轻声道:“……小五哥哥,是你吗?”

那少年紧紧勒着缰绳,白瑶瑶伸出手要去掀他面上的老虎面具,却没想到他头一偏躲开了。而后那少年松开了手,似有不耐的站起身来,还没死透的灰马果然嘶鸣着蹬了几下马蹄,白瑶瑶吓得惊叫一声,后退半步跌坐在血泊中。

当她再抬起头来,那少年似乎已经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二小姐!”白瑶瑶抬头,只看到宝膺手里拿着个垒成宝塔的炸年糕,吓得连年糕也扔了,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了!”

从灰马发狂而来的方向,也跑来一队人马,其中为首的,竟然是梁栩。

梁栩虽穿的跟金丝堆绣的庙会观音娘娘似的,手里却拎着一把刀,刀尖上竟然还带血。他迅速将手中的窄刀收入刀鞘,扔给手边的仆从,朝白瑶瑶急忙跑去。

“瑶瑶,你受伤了吗?!”梁栩单膝半跪在她身侧,将她扶起。

白瑶瑶仿佛终于安心,眼里泪水打转,终于大哭出声,伸手紧紧抱住了梁栩的脖子:“小五哥哥,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们!”

梁栩看到她裙摆上沾满的血迹,心中不忍,抚着她后背道:“是我不对,是我让你吓到了。你没受伤吧。”

白瑶瑶哭着摇头,发髻上银丝绒球随着动作乱晃,她抽噎道:“是二姐姐保护了我。二姐姐她——哎?二姐姐刚刚还在这儿呢!宝膺,你看到她了吗?”

宝膺也四处乱转头:“啊,去哪里了?她刚刚明明还在的。”

但现在,言昳已经不在灰马的尸体旁,竟一前一后和那老虎少年消失了。

梁栩一怔:“你是说白昳保护了你吗?她……那她有受伤吗?”

白瑶瑶慢慢的摇了摇头,也有些心虚自己没问一句言昳,轻声道:“我不知道。或、或许没有吧。”

灰马被杀死后,引来太多人围观,言昳看到梁栩往这边来的时候,就反混入人群中,朝梁栩来的方向走。

灰马跟他是从同一方向来的,显然是遭遇了什么事情,那灰马被重伤后发狂,才冲到言昳这边来的。

是梁栩遭遇了袭击吗?他刚刚身边跟着的那些仆从,看模样都是武艺高手。他作为衡王,确实不可能只随便带几个仆人就跟白家出来玩。

言昳逆着人潮,在暗处往那边走了一段。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身量娇小,也没人注意到。

走一段,果然看到一地血腥,几个奴仆模样的人正在把尸体拖走,一些灵谷禅寺的武僧也动作迅速的拿水盆正在清洗地面。

她想了想,原著中的视角一直停在白瑶瑶身上,对感情戏以外的剧情描写的甚少,但言昳却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断其他事件。

比如在桃花坡走丢的白瑶瑶,再次遇到前来找她的梁栩时,以为是恶人要来杀她。因为从影子看,来者手中提着一把刀,白瑶瑶一开始捂紧嘴不敢出声,直到被拎刀者一把抓住,她惊恐中回过头,才发现是梁栩,而后嚎啕大哭,埋在他怀里。

而梁栩收起了刀,对她柔声道:“对不起,出了事我来晚了。”

出的事,显然就是他被人暗杀这件事。如果按照原著剧情,梁栩跟白瑶瑶走散,也是因为他引开了刺杀者?

谁来刺杀他?跟皇帝的身体不好有关吗?

梁栩一直不回京师,真的只是因为战乱吗?

言昳看那些武僧端几盆水,又拿来竹笤帚洗干净地,一场暗杀的痕迹就这样失踪了。

不过言昳这会儿跑过来,也不是关心梁栩被人暗杀。主要是她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她不想满头满身脏血,跟个大血袋似的给男女主的感情戏当背景板。

山光远虽然没露脸,可这次英雄救美,估计是把自己的戏份耍够了。

但她不敢想,如果自己不是也紧紧抓着白瑶瑶不撒手,是不是连活路都没了。

不,准确来说,这种破事儿都是被白瑶瑶牵连的,她要是不遇见白瑶瑶就屁事没有啊!

真讨厌。她用衣袖抹着脸上的脏血,越想越生气。

也讨厌……山光远。

上辈子好歹还算共过患难。这辈子他小小年纪就在白瑶瑶面前现脸,还把她弄成这样。

就像上辈子那些没完没了的打脸情节,把她弄得狼狈兮兮,反衬的白瑶瑶干净的跟没用过的厕纸似的!

言昳一个人往灵谷禅院里走,她记得禅院里有一道溪流,至少能让她把脸和头发洗干净,而不是这样走回去。

禅院里现在人已经不多了,应该是因为梁栩被暗杀,禅院准备驱走游人了。她顺着墙,竟然走到那桃花坡附近,原来溪流经过的就是桃花坡。

这会儿没了风,桃花瓣已经不再飘落,只在那溪水的转弯处汇聚,就像是一团团白色的浮萍水藻。

天还没完全黑,灰蓝色微光像海水一样漫过头顶,言昳照溪水,却也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五官是被掩盖在脏血下,还是融在了蓝色的暮霭里。

她掬了一把水洗脸,洗了洗又不生气了。

哎,要把自己情绪带进去,就跟上辈子没区别了,她也不打算当戏里人。差别待遇这事儿,她上辈子都体会了三十年了,这会儿就积蓄力量,努力记仇就好了,像山光远这种的,以后给他几盆狗血淋头!

刚刚在市场上打探物价,她已经对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有些数了,她一边盘算着,半跪在草坪上,拆了发髻洗自己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

忽然一双手捧着几片白萝卜,伸到她面前。

言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沾满血滴的老虎面具在窄窄溪流对面,他半蹲着身子,像一只血战之后的大老虎,盘踞着身子在溪边悠闲喝水。

溪水卷着几片花瓣,从老虎在水中的倒影上柔柔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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