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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观其变

“原来,你的一天是这个样子的,五更起床,更衣,用膳,出门,晚上回家,吃饭,点灯,入睡。闲暇了,便划船游湖,对鱼弹琴,林中悠闲看日落。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了,说实话,我很羡慕顾青,她可以拥有你的每一天。”

岑杙不禁心酸,好像自回京后,这还是第一次她们完整地在一起度过一个整日。就算放眼整个相识的时光,这样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的。

“哪有?我最珍贵的每一天都是属于你的,以后,我争取每天都是属于你,好不好?”

“你说话算数!”

“算数。”

子夜送走李靖梣后,宅子一下子空荡下来,心也跟着空了。岑杙待在青梅山庄里无所适从,看着还没收拾的软榻,想着前一刻还和那人在上面温存,下一刻就人走衾凉了,很没出息地掉了两滴眼泪。

过了很久,后院门被拍响了,想着老陈应该回来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就挑着灯笼去开门。

这一开就看见了蓝棉杲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啊?深更半夜你这是怎么了?咦?怎么身上都湿了?你掉水里了?”

蓝棉杲瞬间大哭起来,“今日所受屈辱,本公主将来一定讨回来!”

岑杙连忙把她拽进来,“怎么了到底?先进来再说?”把同样狼狈不堪的侍卫也招进来,“你们跟人打架了?”

“差不多吧,公主被人欺负了!”

是这样的。昨晚看到那黑影之后,蓝棉杲便起了疑心。奈何当时官兵过来,错过了当场“捉奸”的机会。第二天她又来院子外蹲守,想打探那黑影的身份。追着李靖梣的马车到了夜市,亲眼看着她去了一间客栈,之后人就不见了。当时客栈里进进出出的人挺多的,她怀疑那人换了装扮逃走了。这时正好有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飞快走出来,上了一辆马车,身上穿着刚才那人的衣服。她哪知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跟着就追上去了。结果走到一个小巷子里,马车停止了,前后围上来四个蒙面人。劈头盖脸地把她们暴打了一顿,她和紫雍两个哪里是对手,最后就给扔沟里了。

蓝棉杲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份奇耻大辱,从沟里爬出来,就来就找岑杙算账。

岑杙听了事情经过,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很难受。

“你跟踪人家,本来就不对么,怎么倒怨起别人来了?”

“我去你姥姥大爷大婶的。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岑杙被揪紧领子晃得头都晕了,“我说,我说,她是我娘子,顾青。”

“你蒙谁呢!我早就把你家底查清了。她要是顾青,我把你脑袋扭下来当球踢。她绝对不是顾青。她的手下个个都那般厉害,那小个子十招就把紫雍撂倒了,绝对不是寻常人家。她到底是谁?”

“不是顾青吗?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我可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好你个岑骗子!你真是好样的!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你等着!我一定要把她揪出来不可,到时候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靖梣回东宫后,一切如常。在书房稍稍整理了早朝奏本,四个暗卫就来跟她复命了。

“收拾妥当了吗?对方是谁?”

“一男一女,女的十四五岁,男的二十来岁,像主仆二人,虽穿着中原服饰,但武功明显是异族的。”

“是的,属下还听到他们用异语交流。”

李靖梣猜到他们是谁了,倚着靠背问道:“下手重不重?”

四个属下互相看了眼,“回殿下,应该不重。我等遵从殿下吩咐,只阻止他们再跟踪,遇到些反抗,就出手制止,小四轻轻给了他们一脚,就点到为止了,绝对没有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很好。你们短时间不要露面了,以防节外生枝,被不必要的人认出来。”

“诺!”

李靖梣揉揉发酸的眼睛,实在累极,便想歇息。猛然想起一件事,敲敲桌子,唤:“云栽!”

云栽进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更衣,我要去千禄阁!”

千禄阁是东宫的档案馆,里面存放着自李靖梣入主东宫以来,历年东宫存放的档案。凡是进入东宫的旨、谕、表、章、书、信等文档,千禄阁官员通常都会有备份。

她抱了一线希望来找四年前岑杙递上来的信,总觉得她说开玩笑时表情有些勉强。最终扑了个空,“真的没有……”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失落。

“殿下想找什么?”

千禄阁有两个官员正在守职,其中一名花白胡子的官员和蔼地问。

“清和二十二年九、十月份,吏部郎官江逸亭所送的文书还有没有留档?”

“容老臣想一想哈!”老官员抹了把大胡子,陷入冥想状,等了半柱香时间,李靖梣还以为他睡着了!不耐烦正要离去,他忽然睁开眼,道:“有!”

立即引着李靖梣到了一处类似杂房武器库的地方,从一排灰蒙蒙的书架底下掏出一个大箱子,上面积满了灰尘!

老官边起箱子,边咳嗽道:“咳,那几年啊,这个江郎官给东宫上了不下百道奏疏,都被太傅给扣下了!还好我给留了底,不然真就找不到了!”

那段时间李靖梣正在外地巡河,东宫的谏议都交给谭悬镜审核批阅,只捡一些重要的飞马报给她。她打开看了几道江逸亭的奏议,就知道詹太傅当初为什么给扣下了,他所奏内容非常的敏感。不仅有劝谏让皇上停止扩充后宫的,还有暗指太后别居皇帝不孝的,更有甚者,竟要让东宫和涂家斩断关系,然后帮助皇帝对付涂家。虽然所说有几分正理,但多数是书生意见,不切实际。

“都在这里了吗?”

“都在这里了!”

李靖梣让云种把箱子搬回书房,就着灯烛翻到了天亮。她发现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地方,江逸亭平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奏章中总是滔滔不绝,很像船飞雁的口吻,让她几次嘴角不停抽搐。

快五更了,她翻开倒数第一摞奏疏的第一封,突然从里面掉出一个白皮的信封,哒得一声落在了桌子上。信封上没有署名,边角已经有些泛黄。李靖梣呼吸都凝住了,拾起信封小心地撕开。从中取出一张崭新的青梨笺纸,慢慢地展开。上面只书了两行似曾相识的娟秀小字,

“殿下千秋,与君一别,不意有重逢之期。此去别县,山高水远,万望珍重!臣必遥祝殿下登极龙门。”

一颗晶莹的泪“啪”得一声落在纸笺上,李靖梣咬着唇流泪到不可抑制,原来,她真的有写过信。

因为眼睛又红又肿,早朝李靖梣本想告假一日。熟料顾冕不到五更就来东宫奏报,

“殿下,臣今早打听到,都察院以宋御史为首的官员今朝要联合劝谏皇上放弃修福寿园的计划!”

李靖梣道:“事已成定局,如何能反悔?螳臂当车罢了!”

“御史台这次好像下定了决心,兴师动众的,好像已经志在必得!听说御史赵辰已经私下联合了刑部,大理寺。准备弹劾这次福寿园的主办岑杙,以期拖延福寿园的修建。咱们到时是否要保持中立?”

“御史赵辰?”李靖梣皱紧了眉头,又是他!这个人骨头硬的很,一旦被他卯上,想全身而退就难了。去年他弹劾岑杙不成,听说一年来苦心孤诣,搜集证据,就想把岑杙拉下马!不知道岑杙知不知道这件事?

“马上更衣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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