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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阳养伤

“……很难。”

“那我……还能做什么?”

江后沉吟了片刻,“不需要灵巧性的动作,你都可以做。只是比平常人慢一点。”

“慢一点……”岑杙呢喃着重复她的话,意识中还存在的双拳似乎攥出了血,牙关咬紧,几乎要将牙龈咬碎。表情却痴痴呆呆地望着房顶。半晌扭头问:“那个黑衣人找到了吗?”

“……没有。”

岑杙又扭回头来,仰望着头顶发怔,“我看他的影子很熟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像着魔似的陷入了冥想状态,枯瘦了一整圈的身形令人隐隐有些担忧,“……会在东宫出现的究竟是谁呢?”

断手后的岑杙向皇帝李平泓请了三个月的假,推脱以重病缠身。李平泓恩准了她的假期,并派人代任了左副都御史的职位。

三个月其实已经超出了官员的告病期限,按道理需要另选官员任职。但李平泓只派人任了代左副都御史,看样子好像故意把这个职位留给岑杙似的。朝中当然会有反对之声。至于如何反对的,岑杙已无心去探知,因为这期间玉瑞又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闻家以谋逆的罪名被李平泓下诏夷灭三族。南疆军权收归朝廷所有,至此统治南疆长达五十年的闻家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四疆仅存其三。而据说这一切都来自北疆定国侯的一封告密信。派去收缴南疆兵马的是诚王李靖楠,皇帝已经有意开始把诚王推到前台来,不仅东宫的人感觉到了,敦王府的人也都炸开了锅。南疆没了闻家这一首领,就如同一盘散沙,只等着被朝廷一口吞并。然而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南疆好歹有近十万兵马,这个大馅饼人人都想吃。如果趁机能把散沙状的南疆军化为己用,那就是未来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没想到竟被诚王这小子白白捡了便宜。

这样也好,就让东宫和诚王府二虎相争,敦王府在后面渔翁得利。只是幕僚们的主意虽好,效果却不佳,东宫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气。其实想想也对,闻家和涂家比又算的了什么?即便诚王收缴了两个闻家也未必是东宫的对手。真正该焦急的是他们自己。以前只需打败东宫便能上位,现在却不行了。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拦路虎。以诚王的受器重程度,即便东宫倒台,这储位也未必轮得到他。

现在敦王府的处境很微妙,无论单独对付哪一方都不是对手。要么就联合东宫对付诚王府,要么就联合诚王府对付东宫。只是两者他似乎都讨不着好。

这段期间,涂远山为二子处理过丧事,已经请旨返回北疆。安排次子涂云雷和四子涂云霁代他全权处理京中事宜。临走前,他特意去探望了费从易,告诫道:“有句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你别怪义父多嘴。大丈夫在世争权夺利,靠得是正面立威,顺势而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别人就给你多大的脸面!阴谋诡计用一次就够了,别人不傻,一次就能将你看得透透的。你比我五个儿子都聪明,但是在这世上聪明往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晓得朝廷有多少聪明人费尽心机想要老子的命?但是他们仍旧跟鹌鹑一样无能地蜷缩着!因为顺我北疆就是现在的势,不顺势者下场只有灭亡!”

“因你父亲的缘故,你的仕途难免受到影响。你武艺超群,我原本想将你培养成北疆大将。但你说你要回京,宁愿领一个闲差,我也不想阻拦你。但现在东宫已经没有了你的立足之地,你还要留在京城。我私自揣测,你心里想的应该没那么简单。我不想阻拦你,只想告诉你,你父亲当年在沙场救过我三次,案发后不愿牵累北疆,自缚入京,临走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曾答应过他,无论将来你犯了什么样的过失,陷入怎样的危境,我涂家都会倾尽全力救你三次!现在你已经无端用掉了两次,还有最后一次,望你慎重行事!”

“多谢义父垂爱教诲,从易铭记在心!”他蜷了蜷不存在的三根手指,暗忖涂远山果然是涂远山,原来三次机会是这样算的,连为他涂家卖命之事也包括在内,真是怎么都不吃亏。念及此,他食指在拇指腹上刻下一道深深的沟痕。

涂远山走后,朝中好多人都松了口气。但也有另一些人担心会纵虎归山。但没办法,朝廷对北疆的渗透远远不如南疆,李平泓可以从容除掉闻家,而不担心南疆造反,是因为自信南疆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北疆不一样,涂家两代枝繁叶茂,在北疆根基很深,很得人心。涂家三子涂云霸还在北疆领兵,一旦扣押涂远山,难保他不起异心。而且他们还有东宫互为倚靠,听说涂远山已经决定从兄弟那里挑选未婚子侄为嗣子,以备将来再与东宫联姻。一旦两者联合造反,恐怕连社稷都要动摇了。

未免养伤期间被人打扰,岑杙搬去了临近的卫阳城养病。虽然和京城离得很近,但卫阳靠山临海,冬暖夏凉,比建康城更适合人居住。严太后离京后就是在这里养病的。李夫人在卫阳城也有座极阔的宅子,甚至比颜湖边上的更大,岑杙知道她肯定非常富有,但又不知她的财富究竟来自哪里?是靠行医吗?看她能让哑女说话,又能让断肢重续,本事大得很,如果行医肯定能赚很多钱吧。但是她似乎极喜欢清净,也不愿意往人堆里扎,不像是个会靠行医赚钱的人。

岑杙住下来后,也不愿多想。每日把手泡在药水中,苦苦熬过漫长的严冬。顾青每日陪在她身边,小心地呵护着断掌,定期帮她换药。

岑杙一整天都要维持着一个动作,手一动不能动,有时候不得不靠发脾气来排遣心中的焦躁,维护自己的自尊。有时候刚换好的药水没来由地就被她一脚踢翻,洒了顾青和她自己一身,有时候架子上的铜盆,会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一脚踢出去老远。因为手不能动,她吃饭、解手、擦身都需要人服侍,形同一个废人。顾青有时被突然打翻的汤汁烫到,回去换身衣服来,都能听见她绷紧咬肌、痛苦磨牙的声音。这样坏脾气的岑杙是她没有见过的,这样痛苦的岑杙也是前所未见。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她稍稍平静下来,恨不得拿自己的手来换回她的断肢。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痛苦煎熬中,她们迎来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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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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