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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新春

“凌妃的孩子若是晚产,便会有其他妃子的孩子先生?下来。”柏清清道,“不管前一个妃子生?的是男是女,凌妃知道自己的孩子都必须要晚产,她算准了这一点,前一个妃子的孩子便是替罪羊。”

“照理说那皇子排行是十二,正好那年另一个妃子生?下的是皇子,早于晚产的凌妃,所以娘娘生?下的孩子,就变成了第十三?个。”嬷嬷道。“她对自己的孩子是无私的,但也是自私的。”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要留一个小皇子在人世,让他受尽孤独无依的苦痛。

“十三?皇子自幼便没了母妃,又遭皇上冷落无视,在宫中的日子从未好过。”老嬷嬷叹气,“起先是在于贵妃膝下长大,可那于贵妃刁蛮恶毒,用他做自己亲孩儿三皇子的垫脚石,对他又打又骂,断食断水,宫中最低等的小太监,也比当时的小皇子活得舒服。老奴那时在别宫当差,曾救了鞭子下的十三?皇子,他的全身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新伤旧伤积在一起,虚弱得只差一口气就要去了。”

秀儿听后,别过脸唏嘘。

柏清清捂住脸,她想起了胥岁寒有一晚告诉她的话,之前都觉得他满口谎言,尽是欺骗,现在回想,有一些话,他是认真地想说与她听的。

“那时云大夫因?罪被革职,双眼挖瞎,被人赶出了宫,无能为力?救小皇子。老奴只是个嬷嬷,救了他一次,也被主子责罚。”嬷嬷叹气道,“后来他还是活了下来,于贵妃扔下他,甩手给了其他妃子,所有嫔妃因?他身世,皆对他避如蛇蝎,也未真心抚养他。”

云不深的事,柏清清曾在信中得知,他不愿再做皇帝的傀儡,惹怒了皇帝,遭来了种种刑罚,捡了一条命出宫。因?为受刑落下的病,到了晚年才如此憔悴衰弱。

“唉,十三?皇子真是命途多?舛。”嬷嬷接着说,“他能长这么大,实乃不易。公主可知我那跛腿是如何来的?”

柏清清不解,露出探寻的神色。

嬷嬷:“若非十三?皇子,老奴恐怕可不止是个跛子,连尸首在何处都不知晓了。他救过老奴一命。”

“有一年,老奴被调去伺候一个脾气暴躁的主子,一不小心犯了错,惹得主子不快,差点便被太监乱棍打死了。十三?皇子仅仅十来岁,经过时救了老奴一命。老奴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未想到他一直记得老奴的样子,记得老奴当年救他的一命。他说,‘你救我一命,我便报你一命’。所以,他也算老奴的救命恩人。”嬷嬷仁慈地说道。

“谁能想到,如今他就要登基成皇帝了,雪耻了往日遭到的屈辱。”嬷嬷最后叹了一句。

“嬷嬷,您说完了?”柏清清从毛毯子里钻出小脸。

“老奴就是想说,十三?皇子做了种种错事,公主能否看在他对你的真心上,不计前嫌呢?”

柏清清哑然失笑:“嬷嬷帮着胥岁寒说了这么多?,意在此处啊?”

老嬷嬷摇摇头,道:“老奴未帮他,这些话不是他让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想,云大夫让你来找我,也是想到了有这么一天吧。”

有这么一天,深冬大雨,他坐在她的院前一整日,静静地守着她,而她心里对他心灰意冷,将他拒于门外。

房间里的三?个人,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胥岁寒从皇帝驾崩后,便在外头守着柏清清,无声无息地,连靠近一下都未曾。

“公主……”秀儿眼红红的,“公主你再想想吧,公子他还是挺可怜的。他替公主报了仇,彻夜直捣满羌,让西域无力?再侵犯大荣,西域最后便是他驱退的。后来朝廷的衣粮、京都的援兵也是他拨出来的,沈顾两家的性命,公主难道不觉得,也是他在从中周旋,保下的吗?”

“他虽然做过太多坏事,骗了公主太多次,但后面一直在一一弥补那些错事,不停地对公主好。公主……”

柏清清垂着头,将脸埋在膝盖里,她道:“秀儿,可是他这个人太聪明了,又太危险了,我凭什么能让他放下一切,他怎么会对我真心呢?以后呢?”

秀儿握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安抚,轻柔的语气:“公主,你不知道,你同人相处时,能给身边人温暖。”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公主。”秀儿抱住她,“公主心里一直有他的,秀儿知道,公主也喜欢他,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她抬起满是泪痕的眼,只瞧见木窗被白雾蒙住了,外面白茫茫的,晶莹的雪花飘下来,在京都的上空肆意飞舞着,积到远处谁家的房顶上,落到了驿馆的院子里。

下雪天,会更冷。柏清清突然想到了从前看到的那些雪,都不如今日这场大。她从床上爬起来,赤脚抱起那条毯子,走了出去。

“公主。”秀儿想给她穿鞋,却跟不上她。

她推开了房门,外头寒风霎时肆虐而至,冷得她不住地哆嗦,却未停止她迈出的步子。

胥岁寒一身单薄的纯白衣衫,未着发?冠,披散的墨发好似倾泻的瀑布,细腻如美玉的脸沾上了些许洁白的雪花。他坐在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用平刀雕刻一支未成形的木簪子。

柏清清走近时,他都未发觉,仍在认真地弄着手上的东西。

她将毯子披在了他的肩上,他才恍惚过来,转身看到了她。

“清清,你怎么出来了?”他淡淡地笑了,站起身,将毯子取下裹到她身上,“下雪了,快进屋吧,外头冷。”

她盯着那不成形的木簪子,他虚虚地躲了一下,无奈道:“原本是想送你,还是被你发?现了。”

她捉住他的衣袖,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上因?刀误刮的伤,还渗着鲜血。

“怎么办,我真笨,簪子都做不好。”他尴尬一笑。

柏清清想到了那支白玉簪子,也是他亲手刻的,也不知那时,他被伤了多?少回。

这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本该是极好看的一双手。

“什么时候能刻好?”她低头问他,藏住了多?余情?绪。

“不知道,但不到两时辰。”他诚实回答。

柏清清:“你什么时候刻好,我便什么时候原谅你。”

他猛地抬眸,艳丽的眸子顿时生出了夺目光彩。

“好。”他说道。

柏清清转身,再道:“进来刻吧,你在外头,我怕你作弊偷懒,在里面好监督你。”

“好。”他轻笑。

——————

秀儿和老嬷嬷走出了屋子,只留下他们二人。

柏清清拿了药箱子,给胥岁寒包扎,但她笨手笨脚,勉强用白布缠住了他的手。

他静静地看着,无声地笑了,任由她在自己手里做着。

她包好伤口后,爬上了床,往里面靠了些,给他腾了个宽敞的床位。

“天快黑了。”她嘟囔道,侧身靠向墙边。

床下沉了一点,胥岁寒躺在她身旁,躺得不近,甚至够第三个人躺在中间。

“清清。”他小声唤她。

“嗯。”她应道。

他未再出声。

“清清。”他又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她问道。

他还是没说话。

过了良久,他又唤她的名字。

柏清清转身,蹙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胥岁寒侧身拥住了她,胸膛起伏,低低地笑了,眉目都忍不住舒展开来。

她就这么被他护在怀里,包裹于温暖之中,听他沉稳有力?地心跳声,好似这样就可以过完整夜。

“你知道吗?我还没原谅你的,你还未刻好那簪子,我今天看你受伤,暂且放过了你。”她故意嘟囔道。

“我知道。”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感觉出她身体还是冷的,便更加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是不容许别人抢走的珍宝,一刻都不放松。

“你以后当了皇帝,我也不会当你的皇后的。”她认真说道,“我们在有些地方,天差地别,我不愿意为了你,将自己囚在深宫中,和?那些三?千佳丽一起争宠。这些,我统统都做不到。”

“我知道。”

“如果你到哪一天对我没有感情?了,也不要耽误我,早点告诉我,我马上同你分开,谁也不耽误谁。”

“不会的,没有那一天。”他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我只是在做打算,万一呢,我要先有个心理准备,以后也不会太难过。”她的声音传来,“因?为我这一次是真的给你一个机会,我最后相信你一次,你不要再骗我。”

“永远都不会了。”他发?誓道,与她十指相扣,一阵暖流从她的指尖穿到心里。

“莫要胡思乱想,清清。”他的声音低沉,“接下来,我都会安排好一切。以后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她“嗯”了一声,同从前一样,头靠在他温暖的颈窝处。他在的时候,她总能顺利地入眠,安稳睡到第二日。

“我不走了。”她轻声说了一句,不知在同谁说话。

或许是对那神出鬼没的系统,或许是对抱着她的那个人,又或许是……她自己。

————

这几日,小淦子发?现自己的主子,自从先皇驾崩后,行为举止就变得十分古怪。

他不去管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就算了,连早朝上官员的奏折,都是应付着批了批,整日抱着一个木头做的簪子,拿小刀雕刻。

徐丞相来找他时,他也兴致缺缺,敷衍徐丞相,气得徐丞相当即从东宫甩袖而出,有一回还被气得跺脚,在门外大骂主子。

但主子心态好,任谁说都不管,一心投入那簪子的雕刻里。

这几日他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先皇驾崩的圣旨,还是大太监刘公公代替拟旨的;第二道十分奇怪,让西北的顾少将军快马加鞭赶回京都,片刻都不得耽误。

下旨的第三日,顾念行风尘仆仆地赶来,便被召到了东宫里。

胥岁寒坐在殿内,顾念行一进来,他便命人关了殿门,谁都不能窥视他们二人的谈话。

胥岁寒的面前摆着精巧的小方桌,上面是棋盘,圆润光滑的黑子白子皆安放在瓮中。

顾念行俊朗的面庞闪过一丝惊讶,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来了,坐吧。”他第一次对顾念行笑脸相迎,缓缓说道,“听清清说,你很喜欢下棋,那便同我下几句棋吧。”

顾念行垂眸,听到柏清清名字时,眸子暗淡了一点。

许久未见到她了。

他坐在他的对面,胥岁寒给了手势,让他先下。

顾念行顿了一下,夹住白棋,落在正中间。

这场棋局,顾念行下得极为谨慎,胥岁寒的心思难猜,他每走一步,都回头再看自己之前下的。

“你输了。”

果不其然,胥岁寒轻笑:“畏首畏尾,过于小心,有几步,你本该可以转守为攻,却没有下。”

“手段不够快,不会攻击对方,再来一局。”他道。

顾念行默默地看那棋局,抿了抿嘴。

不久,白子再一次落下。

第二局,顾念行不放任何机会去截堵对方,攻势极猛,却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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