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群芳教授继续看盛明安的研究方案, 完全忽略同在客房内的两个学生。

王文娅还得回实验室，没待多久也走了。

盛明安又累又困，和教授说了句, 回房后倒头就睡。

时间旋踵即逝, 一夜过去，天空露出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投照到书桌上的草稿本。

张群芳合上草稿本, 摘下眼镜，长吁一口气, 像是将憋了整晚的情绪尽数倾泻, 随后摇头失笑：“我真捡了个好学生。”

他起身去洗澡, 换身干净衣服出来，拿起手机拨通某些人的电话：“徐行, 把研究高功率激光装置这块的人都召集到光机所, 各中心主任级别的，也都通知一声。九点钟前，全都到齐。”

徐行是申市光机所研究员, 博士导师、精密光电测控研究与发展中心主任, 曾经是‘百人计划’获得者，主要主持课题十几个、主研究方向中就有高功率激光装置。

他一听是张群芳吩咐, 虽心中疑惑但没有多问, 只应道：“成。我现在就通知每个人九点前到齐。”

张群芳应了声, 挂断通讯，拨向下个电话号码：“喂？陈书记？有件事跟你说一下，具体在电话里没法说清, 你看你今天能不能抽空来趟光机所？”

“行，对。”结束通讯, 张群芳继续下一个号码：“喂――”

……

大概半个小时后，张群芳终于通知完所有他认为应该到场的人之后，拿起草稿本出门敲开盛明安的客房门。

而盛明安熟睡十四个钟头，早上七点钟就醒了，在客房里走完锻炼身体、洗澡+填饱肚子等基本流程。

听到有人敲门，盛明安立即开门：“教授？”

张群芳：“跟我去趟实验室完成你提出的准参量啁啾脉冲放大新方案的实验建模。”

闻言，盛明安二话不说戴上背包和帽子就出发。

旅馆距离光机所不远，两人步行很快到达光机所会议室。

此时差不多是上午九点钟，会议室里已经集齐十多名研究高功率激光装置这一块的研究员以及数名光机所各中心主任。

徐行上前：“张老，人都喊过来。现在准备开个什么会？”

张群芳：“等几个人。”

徐行刚想问等谁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由外打开，进来个中年男人，正好是他很熟悉而且经常打交道的科委会党书记陈书记。

科委会全名申市科学技术委员会，主管全市科研部门，正局级，加挂申市外国专家局牌子。

申市任何需要向国家申请科研项目基金的科研所都必须经科委会同意，而科委会必须保证做到每个科研项目都公开透明。

同时他们还负责管理来华工作专家和国内机关人员出国培训等相关工作。

跟陈书记一起来的，还有个差不多岁数的科委会主任齐主任。

陈书记和齐主任直奔张群芳跟前，同他握手寒暄。

张群芳神色淡淡，不太热情，但在场所有人习以为常，毕竟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国家院士。

再者就是近一年来，张群芳频繁被调动至申市光机所，而现在的光机所所长任期也到了。

有点前瞻性的人都看得出上面有意任张群芳为申市光机所新一任所长，而申市光机所是全市的科研命脉，乃至于全国、全世界科研领域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书记和齐主任自然不敢怎么慢待。

“是要开什么会议吗？”陈书记笑问：“好像还没开始，是在等人吧。”

张群芳开口：“等个人――”

话正说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人推开门进来边走边说：“不好意思啊老张，我迟到了。”

会议室内众人瞪大眼睛注视进来的老者，陈书记没坐热的屁-股赶紧离开椅子：“詹老先生？！”

盛明安好奇地打量眼前的老者，感觉面孔有些熟悉，他在脑海中搜索几秒，猛然意识到老者是什么人，顿时震惊得瞳孔紧缩。

眼前姓詹的老者也是国家院士，今年六十九岁，核物理学专家，担任国家973项目之一的核天体物理首席科学家，华科院申市分院院长，第六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副主任，曾先后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三等奖。

简而言之，是大佬！

可以直接和国务院对话的大佬！

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既面含敬畏，又心存疑惑，今天这么多大佬齐聚一堂到底是要开个什么会议？难道是提出类似于软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装置建设那样的大科学工程？

众人疑惑不解之际，张群芳已经和詹老已经寒暄完毕，顺手将身后的盛明安拉出来介绍：“我最小的学生。”

詹老面容和蔼：“是叫盛明安吧。”

盛明安：“詹老，您好。”

詹老哈哈一笑：“长得真俊俏。我看了津州高架桥坍塌的新闻，知道你品性不错。”他忽然转移话题：“物理很有意思吧？”

盛明安一愣，随即点头：“特别有意思！”

詹老：“有意思就好。有意思学起来才容易。”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一听盛明安选了物理光学这专业就表现出惋惜、劝说，而是鼓励盛明安努力、保持兴趣，兴趣才是科研工作里最好的老师。

盛明安听完詹老一席话，眼睛不自觉弯起，眼中盈盈笑意。

“对了！”詹老似乎才想起他来干嘛的，回头就问：“老张，你喊我来是做什么实验建模？”

张群芳没好气：“艾瓦超强超短激光装置实验建模。”

“哦对！”詹老说。

其他人：“？？？”

下一刻：卧槽！！！

他们光机所自成立到98年首次提出高功率超短激光概念、08年开始建造激光系统，直到今年才实现0.61PW激光脉冲，下一步只考虑实现1PW、10PW脉冲激光，最高瞻远瞩的目光也不过是希望在2025年实现100PW脉冲激光！

那也得是十一年之后的事了！

现在张群芳开口竟直接就是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

而且听他说的实验室建模，显然是方案已经有了啊！

全球都还在准备实现10PW、继而是200PW超短激光脉冲的时候，张群芳教授居然已经搞出了艾瓦级的方案？

不愧是张老！

在场众人敬佩不已。

连陈书记和齐主任都面露期待，掩不住激动的心情。

陈书记搓着手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实验室！”

不必他多催促，一行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簇拥着张群芳和詹老二人前往实验室，而盛明安和王文娅并肩，紧跟大部队身后。

二十多个人齐刷刷进入光机所实验室，不约而同看向前面的张群芳。

盛明安打量实验室，看到随便一台就价值上百万、甚至千万的仪器不由馋得心里发出‘想要’的呼喊，想想他银-行里的钱，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加上四百万专利费，全部填进去大概只能买到三四台实验室仪器。

更别提还有光机所各大研究中心里的其他装置。

譬如正中间黑乎乎的、占据偌大空间的大型计算机，就价格而言，估计不下千万。

詹老：“人都等着，开始吧。”

张群芳应了声，头也不回地抬手招呼：“明安，你过来。”

“好。”盛明安回神，穿过人群来到张群芳身边。

其他人见状，没觉得奇怪，盛明安是张教授刚收的学生，天赋不错，张教授爱才心切所以让他站在旁边，名为打下手、实则灌输知识。

他们完全可以理解，就是有点羡慕。

不过真正能帮忙的助手最好还是王文娅吧。

光机所研究员心里都这么想，正等着张教授喊王文娅，结果直到师徒俩走到大型计算机操作台前都没等到王文娅被喊去帮忙。

怎么回事？

王主任失宠了？

不少人悄悄打量王文娅，却见王文娅好整以暇，唇角的笑容就没停过，那就是不在意了。

得，人家和和乐乐真心为小师弟高兴，外人操什么心？

一群人因此将注意力全部投放到接下来的实验建模，却见张教授让开位置站到旁边，将主位让给盛明安……盛明安？！

这意思明摆就是让盛明安手动实验建模，可盛明安他只是个刚入门的新手，恐怕连怎么使用机器、怎么光学设计建模都不懂吧！

张教授再看重盛明安的天赋也不能这么胡闹！

虽然众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他们心里悄悄评价：艾瓦级别超短激光脉冲方案直接交给一个新手实在是……

昏了头脑！

别人想问不敢问，詹老就没那顾虑，他直接开口：“怎么你不亲自上手？”

张群芳摆手：“谁设计的方案就让谁上手。”

詹老眼皮翕动，眼珠子一转，锐利的目光牢牢盯住张群芳身旁的盛明安，左右看都是不及弱冠的少年，真天才到这么令人震撼的地步？

“才入光学这门学科不到两个月吧。”

张群芳淡声说：“我扔给他的十几本专业书籍，他全看完了。我出博士水平的题目，他也全做出来了。”

用最平淡的声调，说出最装逼的话语，属实凡尔赛顶级贵族。

良久，詹老：“别扯无关话题。既然有你做担保，那就开始实验建模。”

张群芳轻飘飘扫一眼詹老，知道老朋友眼红了，心里一阵舒坦，面上还操着'人淡如菊’的表情对盛明安说：“开始吧。”

盛明安有些犹豫，他就是再不通人情也知道让教授给他打下手不太适合：“您看过我的方案，要不还是您来。”

“少磨叽。”张群芳瞪他一眼：“你的方案你最清楚怎么建模，哪个数据、哪个步骤！换个人出错了怎么办？浪费时间重来一次，让身后一群人等？”

盛明安刮了刮鼻子，不太好意思的笑笑：“那我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