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拍了拍楚涟漪的背,“好啦,别哭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岂不让你四婶婶看笑话,这亲事我再同你父亲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楚涟漪收住眼泪,知道太夫人这样说是为了顾全四夫人的面子。
太夫人拍了拍楚涟漪的手,“祖母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且去吧,让丫头给你的膝盖上点儿药。”
楚涟漪去后,那桩婚事再没被提过,她便知道多半父亲那边是拒绝了。
她心病去了一大块后,吃饭也香了,人精神了许多,年节将近,师傅都放了假,姊妹之间来往得更加密切了,这个年节算是母亲走后,楚涟漪过得最闹热的年了,除夕祭祖,守岁也不再寂寞,到底还是人多才热闹有趣。
过了年到正月十五,是京城里贵妇淑媛一年里最高兴的日子,争奇斗艳也尽在此时。因着这十五日里,京城里大街小巷都挂满了花灯,也是女人们正经能出门的日子。
借此时不知成就了多少段姻缘佳话,未嫁的女儿家私会情郎,订婚的女儿家相夫婿都可以在这段日子寻着机会进行。
初九那天,六姑娘和九姑娘来约楚涟漪去逛灯会,同去的还有五姑娘和十姑娘以及柳茜雪和其他几个姑娘。
楚涟漪虽然到了这世上十几年,却从没去逛过元宵灯会,母亲在世的时候,年纪太小不能出门,母亲去后,她守了三年孝。后来年岁大了,父亲却不同意她出去逛灯会,彼时楚涟漪也没胆子去央求太夫人,今年真是托了严府的福气,她这才有机会同太夫人亲近了起来,反而得了出门的机会。
楚涟漪出门带了疏影、暗香并乳娘三人,还有两个小厮同四个护院,逛灯会人多事杂,经常有走失小孩或女子被调戏的事情发生,所以楚涟漪倍加小心。
暗香伺候楚涟漪披了件孔雀羽织金点翠大氅,带了素白轻纱帷帽,又将一个掐丝珐琅铜手炉里新添了碳,放入楚涟漪的手中,一行人这才出垂花门,到宅邸门口的影壁前登上马车。
行了约略三百米,同楚府其他姑娘的马车回合,这才往御街去。
楚涟漪一行人到的时候,御街至宣德门楼这百丈距离的长街上早已车水马龙,人声喧天,不吼着说话,近在咫尺的人都听不清说什么。
马车继续往里行进了约略百米,再也走不动,人挤人,车挨车,楚涟漪等人下了车,见御街两廊下各色花灯高挂,有鱼戏莲偶灯,有玉兔灯,还有奇巧的长龙灯。原处宣德门楼前有十丈高的灯树,挂满了新奇精致的各色灯饰,这美景让人真有点儿分不清天上人间。
灯虽然奇巧精致,却并不是吸引楚涟漪的地方,反而是御街两旁的奇术异能之士,歌舞百戏之伶让楚涟漪看得目不暇接,仿佛土包子进城。
街上有击丸蹴鞠的,有踏索登竿的,有走绳的,有耍猴的,有吞剑的,有吐火的,还有能人异士能使唤蜂蝶,指挥蚂蚁的,看得人眼珠子都不够转了。
路边还有卖吃食的摊铺,有炒银杏炒栗子的炒货摊子,有卖鹅梨、梨条、梨干的蜜饯铺子,还有面摊,银丝面,杂酱面应有尽有,也卖热食炒兔、炒蟹、炒蛤蜊的,还有卖野狐肉脯,鹿肉脯的,各色杂食及闻所未闻的小吃看得楚涟漪目不暇接,食指大动。
这边楚涟漪看见好吃的转不开眼的时候,九姑娘那边正同一对穿着藏蓝织金锦袍的兄弟打着招呼,那对兄弟正邀请楚涟欣去会贤堂听戏,说是今夜名旦吴玉祥要登台唱刚排的新戏《长坂坡》。
楚涟欣应了,别了众姊妹,只说子时前一定回来,在宣德门下同众人相会。
其他人都没有特殊的表示,倒是看得楚涟漪一惊一乍的,九姑娘就这样跟着两个男人走了,却没人说半句,连五姑娘都没开口阻止。
于是楚涟漪拉了拉六姑娘楚涟晴的袖口,楚涟晴低声在楚涟漪耳边解释道:“那是吏部选功司郎中家的两位公子,都对九妹妹青眼有加,咱们两家是世交,不怕的。”
感情这是九姑娘在私会情郎。
一行人没走几步,却又遇上了靖文侯府的姑娘,五姑娘与她家相熟,别了楚涟漪等人,与未来的小姑子携手看灯去了。
陆续地,六姑娘“巧遇”了新点的翰林官。其他姑娘相携去瑞宝斋选首饰去了,柳茜雪带着丫头去了一家古书铺子。只有楚涟漪眼睛盯在吃食上,不肯动。
“暗香,你去买个那枣泥盒子给我吃。”楚涟漪指着御街中段西廊下一个卖蒸糕的摊子道。
她闻着红枣的香味不肯走了。
“姑娘,谁知道这小摊子上的东西干不干净啊,当心吃坏了肚子,要吃这个,明日奴婢去冠生园帮你买可好?”冠生园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铺子。
“我哪里就有那般矜贵啊,我瞧着这枣泥盒子肯定好吃。”楚涟漪在府里吃不下东西,到了街上倒是看见什么都想吃。
“姑娘,可你刚才已经吃过一串核桃糖葫芦,一个曹家肉饼,一包李家辣油卤牛肉了。”暗香也出声帮衬疏影。
楚涟漪急了,提高了嗓门道,“暗香,你就去买一个吧,我想吃。”
楼下楚涟漪在娇声急喝暗香买枣泥盒子,那嗓音却传入了对面东楼上的一间包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