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漪愣了愣,万没想到四夫人会如?此发?难,倒也爽快,“是我的不是,涟漪给嫂嫂赔罪。”楚涟漪瞧了瞧暮雨。
暮雨赶紧从带的器皿里,捧了一个成化斗彩葡萄纹杯出来,楚涟漪用热水浇了杯子,再重新为四夫人捧了一杯茶,四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
“王妃心?里是在?笑我吧?”四夫人无奈地笑了笑。
楚涟漪没说话。
四夫人冷笑一声,“王妃现在?还好,如?果?以后王爷多抬进两个姨娘来,恐怕……”四夫人笑得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人不争就什么都没有。”
楚涟漪不能?说四夫人的话是错的,可是有时候你?明知道不争就是输,却?总是放不下脸面,其?实像四夫人这样未尝不好。她想要成化斗彩杯,争了,楚涟漪便给了,不管为了什么,她达到了目的。
四夫人说罢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来找王妃,是想商量芳姐儿?的事……”说然说不说那些事儿?,可楚涟漪能?明显地看出四夫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还带着点儿?怜悯和得意,看得楚涟漪云山雾绕的。
四夫人说罢来意,不过就是为了芳姐儿?成亲当日,王府摆酒的事情?。朝廷里的清流一派届时都回去男方家观礼,而王府这边则多是皇亲贵戚来喝酒。
楚涟漪斟酌道:“只怕是不妥。芳姐儿?从小在?娘身?边长大,娘是拿她做女儿?看的,我看了陪嫁单子,也都是按王府嫁女儿?的规矩办的。虽然近年府里没有嫁女儿?的规矩可循,可京里世家嫁女儿?时的规矩我还知道一些,这内院和外院都是请外面酒楼送的席面。我知道嫂嫂当家难,可是这攸关王府的脸面,我看今次内院还是得和外院一般,也请酒楼送席面。”
四夫人料不到楚涟漪会驳回自己的意见,声音便拔高了一度,“王妃是大家出身?,自然比我见识多。可是这脸面归脸面,难道日子就不过了?何况,咱们内院的厨娘都是王爷从四海八方请来的,手段颇为料得,王妃还怕她们置办不出好酒席么?”
楚涟漪好脾气地笑了笑,“嫂嫂说笑了,这样说得好像府里连女儿?也嫁不起似的。如?果?实在?是缺口太大,等芳姐儿?出嫁后,家里的用度稍微节约些就是。虽说府里的厨娘也能?置办,只是咱们这些内宅妇人,不就只能?借这样的日子才能?吃到外面酒楼的席桌么,图的不过是新鲜。来的都是各王府亲眷,各府中的厨娘想来也是不差的,都吃惯了这些内宅菜,想换换口味也是可以想象的。”
四夫人悻悻而出,但既然楚涟漪坚持,这席面看来还是得请外面的酒楼来办。
楚涟漪送走四夫人后,心?里寻思,这来王府的客人其?实不多,也不过就是外院、内院各二十桌,哪怕是一百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也不过四千两银子,难倒王府就拿不出了?何况,那些酒席如?何用的了一百两,二、三十两就能?办一桌极好的。
楚涟漪之所以这样想,那是因为她高估了四夫人对面子的爱好,低估了她糖公鸡的程度。
四夫人前脚走,暮雨后脚就赶紧收了那斗彩的杯子,那葡萄纹杯虽然昂贵,可放在?竹制仙人弈棋盘上?,便显得不伦不类了。
“去取一丸橘香来熏,让小丫头?们都各自去院子里玩吧,我静一会儿?。”楚涟漪吩咐暗香道,本来品茶的时候,楚涟漪只爱茶香不爱熏香,可今日少不得为了驱赶空气里有些刺鼻的玫瑰花露的味道,也要熏一次了。
暗香应命,亲自回玉熙堂取香丸,只留下暮雨一个人照看。
楚涟漪烧开了水,正要浇杯,便觉得自己后背仿佛有一道炙热的光戳着似的,回头?看,却?是唐楼立在?她后方的水畔。
白玉冠,碧玉簪,宝蓝织金妆花缎袍子,腰上?系着玉带,佩了一枚花篮鱼的玉佩,带了一个丁香色绣鸳鸯戏水的荷包,看着如?山俊俏,又添了一丝云的风流,让楚涟漪忽然想起那句混搭的诗经来,“有美一人兮,在?水一方。”
唐楼信步踏上?这石作的步归舟上?,也不管主?人的意思,大喇喇地就坐了下来。
“四嫂来过?”唐楼扬扬眉。
“你?怎么知道?”
唐楼皱了皱鼻子,惹来楚涟漪一阵好笑。
“老远就闻着茶香了。”唐楼这句话仿佛在?解释他为何到了步归舟。
楚涟漪心?里暗哼了一下,他倒是好鼻子。成日的不归家,一回家就寻着茶香了。从上?次两人在?玉熙堂因着回雪、流风闹了不愉快后,唐楼后来都没回过府。听?说是同他的狐朋狗友去了跃马山别院小住。
唐楼从边域回京后,就辞去了军职,皇帝赏了他一个内务府大臣的肥缺,也不用上?朝,成日里呼朋引伴,风流畅快,楚涟漪听?在?耳里,恨在?心?里。
楚涟漪为自己注了一杯茶,自斟自饮,仿佛忘了唐楼可能?也有喝茶的需求。
唐楼看了也不恼,拿了一枚没注茶的杯子于手中把玩,举杯对着阳光看了看,“怎瞧不出是什么窑烧纸的?你?拿这个杯子招待四嫂,她也不恼你??”
“怎么不恼,我换了成化斗彩杯给她,她才给了我好脸色看。”不得不说唐楼很会找话,而楚涟漪刚看了乐子,又很想找人分享。
唐楼低笑出声,“那是她不懂。我瞧你?这杯子,白如?玉,薄如?纸,莹如?琉璃,迎着光看,手指影子都能?透过,浮雕的暗梅制得好,笔随意走,不拘泥不呆板,这套杯子造诣颇高,丝毫不逊于名窑出品,只不知怎么得来的?”
楚涟漪见唐楼识货,得意地笑了笑,“我小时候,随母亲去庙会,在?地摊上?买的,不过一两银子。”
“岳母大人,真该带你?多逛逛庙会。”唐楼被楚涟漪洗涮了一番,也不尴尬,这份潇洒自如?,直叫楚涟漪自愧不如?。
楚涟漪煮茶,唐楼就一直看着,眼睛随着她的手而动,看得楚涟漪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只好斟了一杯茶给唐楼。
彼此都静了下来,楚涟漪想出声打?破沉默,可实在?想不出话来,如?果?问他这几日去哪了之类的,倒仿佛是自己在?意他似的,如?果?问什么吃饭没有,又显得太没营养,所以只好寄希望于唐楼。
哪知他这时倒像锯嘴葫芦似的,一声不吭,望着湖也不知道想什么。
楚涟漪见唐楼这般悠哉,又反观自己东想西想,倒被他比了下去,索性也望着湖,胡乱想着。
楚涟漪一转头?,就感觉唐楼的目光又锁在?了自己的身?上?,被他看得恼了,楚涟漪迅速转头?,虽然捉住了唐楼的目光,他却?只是笑笑,又调头?看湖。
等楚涟漪瞪着他无趣,改看湖时,他又开始瞧她,如?此四次三番,惹得楚涟漪想发?火,又不知如?何开口。
暗香捧了香丸过来,瞧着那步归舟的舟型亭上?自家姑娘与王爷对坐品茶,便不肯上?前打?扰。
日头?偏西,眼看着要去三秀庭院用晚饭了,唐楼却?起身?告辞,说是要去三秀庭院请安。到了晚饭时,楚涟漪去三秀庭院并没看见唐楼,才知道唐楼又出府了。
而太妃看自己的目光又是怒,又是气,却?又偏偏带着点儿?怒其?不争,气其?不守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红袍啊,大红袍,你想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