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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偶

这架势怕是又要熬夜的,来福不敢耽误,忙应声去了。

不多时,屋外有人手持烛台进屋,临近了贺兰毓才见那却并非明澄院婢女,而是此时本该在毕月阁就寝了的齐云舒。

“你怎么还没睡?”贺兰毓靠在椅背里,言语间将搁在书案上的双腿挪了下来。

“方才是要就寝的,但听盈袖说夫君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齐云舒发间未见钗环,长发柔顺披在背上。

她放下烛台朝贺兰毓走近两步,瞧着书案上小山堆叠的文牍,婉婉道:“听闻这阵子朝中公务繁忙,夫君每日连饭都吃不上两口,都累坏了吧?”

“每逢年底蕲州必闹匪患,不是什么大事。”贺兰毓靠着椅背,言语间伸了伸腿,却不慎牵动右腿旧疾隐隐作痛。

他这条腿受伤之初未能细心看顾,伤上加伤,落下了病根儿,后来每逢天气转凉便动辄复发,冬季更要经常佐以热水药浴方能得几日安宁。

这头方皱了眉,齐云舒最是体察入微,忙蹲下身双手扶在他小腿上往前挪了挪。

“夫君腿伤又复发了?”她抬起头,问:“我从前学过些缓解疼痛的按摩方法,我给夫君按按吧?”

贺兰毓手肘撑在扶手上支颐瞧她,眸中倒映着烛火摇曳,却不言语。

齐云舒有些紧张,一双手放上他的腿,等真正捏在他膝盖上方几寸结实的肌肉时,才觉根本使不上劲儿,面上一时骑虎难下。

贺兰毓能看到她藏也藏不住的吃力,那双手着力的点毫无章法,说是学过按摩手法,他是不信的。

齐云舒竭力坚持了两盏茶的功夫,背心都已渗出一层汗。

她撑不下去了,顺势半伏在他膝头,仰着脸央道:“时辰不早了,夫君也别太过为国事操劳,今日先去歇息吧。”

贺兰毓却没起身,俯身捏着她小臂将人拉起来,拍了拍她手肘,“公事不能耽搁,你回去歇着,不必候我。”

齐云舒眸中失望一闪而过,嘴唇开阖了下却碍于他面上沉肃,到底没敢再多言。

“那夫君也别太累着自己。”她总得端庄懂事才行。

贺兰毓那厢临她转身之际,倒恍然间想起件事来,“对了,月底皇上生辰歇朝一日会微服出宫驾临相府,府中诸事你提前做准备,但莫声张。”

齐云舒听这一遭倒略有讶异,但转念一想,皇上与他兄弟相称,两人从前在边城惯是逍遥自在,眼下御极不久,困在那四方城里自然会闷的。

遂问:“夫君与皇上都喜射猎,那届时西北侧的校场与后山猎苑是否要清场,以免府中下人们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

她考虑得周到,贺兰毓嗯了声,“你自去安排。”

从屋里退出来,盈袖就在东面耳房里兢兢业业等着,忙提着灯笼迎上去,直出了院门一段儿才低声问:“相爷怎的没留夫人在房里?”

齐云舒寂然摇头,她是个大家闺秀,深夜主动进男人的房已是极为逾矩了,哪怕那男人是她的夫君。

可就是这样,却还杵一鼻子灰,岂不是更教人面上无光得厉害。

她猜不透贺兰毓的心思,要说府中三个女人,尹氏早已无宠,温氏处境尴尬,他对她温存有的,偏爱也是独一份儿,正妻该有的体面和荣宠她都有,但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隔在夫妻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教人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安定不下来。

“这……”盈袖踌躇道:“我方才在耳房里跟人说了两句,才知道先前来福打死那小厮,其实根本不是为那蹩脚罪名,而是前不久在素心院跟温氏起了冲突,没两天相爷就教来福给处置了,照这苗头,长久下去可不是个法子。”

齐云舒倒是头回听闻这事,一时怔忡,“夫君最近什么时候去过素心院?”

她所知道的只有大婚那日,夜里温氏还寻了死,闹得颇为难堪。

盈袖却也摇头,可这种事越是不清不楚才最教人浮想联翩。

齐云舒甚至当下觉得,贺兰毓那些没有歇在毕月阁的晚上,或许都去了温氏那里,二人浓情蜜意,只怕早已旧情复燃。

盈袖瞧她面色不佳,闷声怨道:“亏得您回/回进宫都在太后娘娘跟前说相爷好,眼下看着,相爷压根儿是半点未承您的情!”

“承我的情?”齐云舒苦笑了声,“皇上的情他都不屑于承,我何德何能敢教他承我的情?”

现在想来,但凡贺兰毓将皇帝的赐婚看重那么几分,也不至于偏在娶她那天,大张旗鼓纳温氏进府了。

她心里陡然后知后觉扎进了一根刺,没发现尚好,可一旦察觉,便磨得人整夜都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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