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村口,便有好奇的孩童发现了光济,纷纷跑过来聚成一团,打量他这个陌生人。
而当光济看向他们时,又哄笑着散了开来,你推我攘地跑了个干净。
若非光济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群鬼火在自己身边上下沉浮,随着气流不断跟随前行,恐怕他真会为孩子们的淳朴而心生喜悦。
屋舍散布在两旁,一条道路延伸向远方,行不过几步,一名老妪突然出现在旁边,看着光济,慈祥道:
“这位小师父,可是新近来我莱霞里,想寻个地方借宿一晚?”
话语间,似是齐鲁人士。
光济笑道:“确实如此,不知婆婆家里可有多余房间?”
老妪笑得眯起了眼,摇头道:
“老婆子家里可没地方了。不过我们村的杨员外今日办喜事,小师父若是有意可前去化个缘,讨碗斋饭吃。至于歇脚的地方,似那等大户人家,自是不缺的。”
光济一手提着白皮灯笼,另一手单掌竖起行了一礼,便转身向着村中行去。
那老妪还在后面提醒道:“村中最大的那座宅子便是。”
按照其人指点,光济不过向前踏出几步,一座气派的大院便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中门大开,不断有三三两两的村人自周围走出,进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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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这不走心的幻术叹了一声,光济把提着的灯笼换了个手,便走到了杨府之前。
门口两个面色惨白,口唇鲜红的家丁连看都不看,便将他放了进去,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一股僵硬之意。
进了大院,只见院中满满当当地摆着流水席,菜肴丰富,鱼肉不缺。
不少村民已经入了席,正狼吞虎咽地扫荡着桌上美食,不时还抬眼打量着光济,眼冒绿光。
但见他身形虚荡,手中还提着白纸糊的灯笼,便又不以为意地收回了视线,自顾自地胡吃海塞起来。
“一群流落他乡的孤魂野鬼,怕是多年不曾享受飨牢之事了。”
光济眼含悲悯,扫了一众村民一眼,便对着一旁管事模样的人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新来这莱霞里,欲要拜会此地主人,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这管事模样与方才门口的两个家丁如出一辙,衣物颜色富丽,面容苍白如纸,但嘴唇、脸腮部位却是一片鲜红。
见光济同他说话,这管事迟疑了片刻,方才慢悠悠道:
“小的......这就......前去......”
边说边迟钝地转过身子,连光济跟在他后面都不曾发现。
有这管事带路,光济在杨府中自然是畅通无阻,不过也有那些婢女、仆役对他视若无睹的原因在其中。
对此,光济也是毫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跟着管事在杨府之中绕了几圈,光济终于来到了一座颤颤巍巍的高脚木楼之前,眼看楼中烛火熊熊,将一男一女两道影子清晰无比地投射在窗纸之上。
光济还真有些担心,若是不小心走了水,这座“木楼”能撑多久?
正当他来到楼下欲要登楼时,便听得楼中有男声传来,年纪轻轻,不知是那杨员外什么人:
“九娘,如今三书六礼已过,你七魄尽数在此,爽灵、幽精二魂也于前不久被我招来。你若是从了我,我们便做一对恩爱夫妻,在此逍遥。
“你若是不从,休怪我亲上叶府,取了你那胎光回来,破了这不知所谓的术法,再请我那泰山一家人整整齐齐来此做客!你待如何呀?”
爽灵为智慧之光,幽精为性灵之光。被此地鬼物借**之礼拘了这二魂来,难怪叶九娘肉体浑浑噩噩,一直昏迷。
而面对男子的威逼利诱,女子身影只是端坐房中,不为所动。
那男人见此又道:
“九娘你可知晓,我虽然早夭,但我父母对我却是疼爱得紧,不仅私下里请了高人为我聘你为妻。更是在我托梦之下,待你肉身断气后就要将你我二人葬在一处。届时你便是想逃,也无处可逃了!”
说到这里,叶九娘的魂魄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鸣佩环:“杨三少爷,九娘不知何德何能会被您老人家看上。要知道哪怕你生前,我二人也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杨三少爷闻言嘿嘿一笑,以为是眼前的小美人有所意动,连忙道:
“虽然只是一面,但本少爷对九娘你却是神魂颠倒,茶不思饭不想。若非九娘你拒绝了少爷我提亲,导致少爷我醉酒落水而死,你我今天也不会有这段缘分啊!”
听至此处,光济也算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不禁有些无语。
无非是这杨三少爷对叶九娘一见钟情,苦苦纠缠不休,被后者干脆利落地拒绝后借酒消愁,失足落水而死,化作鬼物后欲要接续前缘罢了。
这等事情,光济哪怕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了。
虽然此中还有一些疑惑之处,但光济也不准备再旁观下去了。
正如那杨三少爷所言,叶九娘如今三魂去了二魂,七魄更是全部离体,性命已如风中残烛一般。
若是光济再不出手,那代表着生命之光的胎光被人拘了过来,那叶九娘可真就一命呜呼了。
届时肉身僵死,哪怕侥幸不入阴世冥府投胎,也只能在阳间飘荡,做个孤魂野鬼。
随手将拘在身旁不叫去通报的管事定住,光济轻咳一声,伸手在门上叩了三下,开口道:
“敢问可是叶家九妹在里面吗?出家人受世伯之托,特来带九妹回去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