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手工订制皮鞋踩在满是积水的地面,厉啸桁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询问陶暮:“我们怎么不去超市?”
“因为超市的生鲜蔬菜未必新鲜。”陶暮扭头看?了一眼穿着高级定制西服三件套外加黑色风衣的合作伙伴,第N次劝说:“要不你还是回车里等我吧。这里头太脏,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高亢的“爷们儿,让让”在厉啸桁身后响起。紧接着一股疾风飘过,厉啸桁猛地一个转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一个推着三轮车往市场里挤的光头商贩。那商贩车上?堆着几?盆活鱼活虾,味道又腥又重。
陶暮低头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鲈鱼和虾,问厉啸桁:“你想吃清蒸鱼和油焖大虾吗?”
厉啸桁双手揣兜,特别认真?的回答:“我想吃水煮鱼。”
他对鱼的吃法没有什么偏好。但是记得陶暮喜欢吃麻辣口的。至于虾嘛……他记得陶暮似乎不爱剥虾。这个倒没问题,他的剥虾手艺是专业级别的。每年过年,他都会帮家里女性长辈剥虾。
他剥的虾还特别好看?。
在厨艺上没有丝毫天赋的厉啸桁也只能在这种事情上?找补尊严。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可以胜任洗菜的工作。
“为什么要用淘米水洗菜?”
三十八平米的小房子内,从来没有经过厨房的厉先生系着围裙,站在水龙头下面,看?着陶暮把淘米水倒进盆里清洗蔬菜,不无好奇的问道。
“可以减少农药残留。”陶暮耐心回答。
日光正好,陶暮脱了军训作战服的外套,顺便还冲了个澡。此刻正穿着家居服,系着深色围裙站在面积狭小的厨房里。他觉着个子高高的,黏在他身后,时不时化身好奇宝宝的合作伙伴着实有点碍事。
“不如您先去厅里等着,我努力一点,很快就能吃午饭了。”陶暮耐心建议。
厉啸桁似乎也留意到自己的存在有点碍手碍脚,他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我能帮上?你的。”
他看?着陶暮,神情非常认真?:“至少我可以学。”
陶暮:“……”这种职场新人的台词,真?的不太适合厉啸桁。
“那个,您还是出去休息一会儿吧。”陶暮看了眼时间。他们下午两点半军训,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再不抓紧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似乎被嫌弃了。厉啸桁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退出狭小到只够一个人转身的厨房,看?着屋里的格局和摆设,礼貌的问道:“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陶暮在厨房里大声回答:“随便参观。”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厉啸桁还是在小巧玲珑的房间里四处转悠。
这大概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小的房子——整个房子加起来还没有厉家老宅的一个浴室大。可屋子?里的装修摆设却处处透着主人的精心。从玄关门口的照片墙,再到阳台上的盆栽树木,处处透着鲜活温暖的生活气息。
厉啸桁站在照片墙前面,看?着三四岁的陶暮坐在小木马上?冲着镜头笑,粉雕玉琢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莞尔:“我也有一张差不多的照片。只不过我的照片是周岁生日照的。对了,你这张照片是在哪里照的?没准儿我们还是在同一家照相馆照的。”
厨房里的陶暮沉默半天,才回应道:“不知道。我没有五岁前的记忆。”
厉啸桁闻言一怔。
陶暮说道:“听院长说,我五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烧的特别厉害。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抱歉。”厉啸桁回到厨房门口。
顶楼的日光很强烈。眩晕到有些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恨不得将系着围裙的少年融入光晕里。厉啸桁看?着陶暮消瘦挺直的脊背,突然问道:“那你想听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陶暮有些愕然,他回头看着厉啸桁。半晌,忽然坏笑道:“怎么,你小时候难道还有偷看女孩子?洗澡,揪女孩子小辫儿这种‘英雄’事迹?”
“那倒没有。”厉啸桁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半靠在厨房门口,以王婆卖瓜的口吻说道:“我小时候是在祖父身边长大的。我的祖父性格很严厉,所以我小时候的性格也比较沉闷。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新闻财报,一直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后来到斯坦福念大学,忙着创建啸桁资本。然后就单身到现在。”
陶暮莞尔:“怪不得我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说话办事都极沉稳,原来是受老人影响比较大。”
“你是想说我老气横秋吧。”厉啸桁轻笑:“我的弟弟妹妹经常吐槽我跟不上?时代发展,跟同龄人有代沟。我之前也这么觉得。不过见到你以后,我倒是觉得,代沟什么的暂且不论。我没有碰到谈得来的朋友,只是因为缘分?还没到。”
陶暮挑虾线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听厉啸桁继续问道:“你呢?你长得这么帅,性格又这么好,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陶暮想到厉啸桁的生长环境和学习环境——都跟平常人相差悬殊,再加上?国外呆久了,也许很多词汇都用不精准。他应该不要多心。
这么想着,陶暮微微笑道:“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沉迷赚钱,无法自拔。”
“那我们还真?是志同道合。”厉啸桁说着,见陶暮将炖好的水煮鱼倒进一个青花大碗里,立刻伸手要接过来:“我觉着你们家的餐具也特别好玩儿。”
“小心烫。”陶暮避开厉啸桁的手,径自把水煮鱼端进餐厅饭桌上?,笑道:“这是我爷爷特地去琉璃厂那边找人订的。”
“你也是跟着爷爷一起长大的?”厉啸桁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一下:“我真?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共同之处特别多。难怪这么谈得来。”
接下来,陶暮又做了一道油焖大虾,一道红酒醉小排,一道蟹粉狮子头,一道凉拌海蜇头,一道桂花糯米藕。
等菜上?齐,自认非常谈得来的厉啸桁主动把油焖大虾搬到自己面前,撸胳膊挽袖子?的套上?塑料手套,开始剥虾。
他剥虾的速度极快,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反动,没一会儿就将一颗白白嫩嫩的虾仁儿剥出来,直接放进陶暮的碗里。
陶暮又是一怔。厉啸桁笑眯眯说道:“你瞧,我剥虾剥的极好,你喜欢吃虾。咱们两个是不是配合的特别默契?”
陶暮还没来得及说话,厉啸桁已经眉眼舒展的笑道:“所以从今往后,真?的要特别辛苦你在期货操盘上?多多提点我。虽然不用像你之前那样,每天晚上?熬通宵盯大盘,但咱们这行就是这样。稍有疏忽可能就会导致数十亿M金的损失。再加上?时差的问题,我有时候可能会在这边凌晨三四点钟给你打电话。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陶暮恍然。知晓厉啸桁可能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的职业操守。怕他到时候撂挑子?不干,或者关键时刻找不到他的人,又或者时间长了态度没有那么积极了。总而言之,各种主观上?的态度轻忽都有可能造成工作上?的失误,并由此引发巨大的损失。
以厉啸桁的修养和性格,他显然不是那种会把丑话说在前头的人。再说以他和厉啸桁合伙人的关系,在合作伊始,也并不适合那种“丑话说在前头”的办事风格。所以思来想后,这几?天的亲昵交流大概都能落在礼贤下士这四个字上?。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创下偌大的啸桁资本,未来更是能一手投资出首富规模的高新科技产业。这份能屈能伸的职业素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陶暮自觉自己摸准了厉啸桁的心思,顿时笑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就算你每天凌晨三点半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精神百倍的给你建议的。”
“毕竟,我的身家性命也都攒在您的手上?呢。”
陶暮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厉啸桁也一本正经的回应:“我从来不担心这种事情。毕竟我的眼光这么好,不可能看错人。”
陶暮莞尔。不愧是未来能投资出一个首富的资本家,这独特的自夸技巧。他确实是服气的。
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这顿饭吃的特别高兴。而且一顿饭的时间,两人都觉得彼此之间默契不少,相处起来也更显轻松。倒真?有些倾盖如故的意思。
欣然饭后,厉啸桁告辞离开。陶暮刚回到学校,手机铃声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陶暮不知怎么的,心下一跳。他接起电话,就听苟日新的好兄弟大罗在听筒那边急切的道:“不好了,陶暮,狗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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