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哎?”
“很奇怪吧?”梦鸠轻笑,笑弯了眼眸,阳光碾碎在细密的睫毛之间,“他有他的执念,我有我的傲慢。自始至终,我们都在看着不一样的风景。当我想放下高傲,低声呼唤我的朋友时,他已经在那片天空下坠落,所以目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源自于‘傲慢’,和他的想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过你说的也对,想死的人……或许不愿意被人从那渴求的永眠中唤醒。”
“谢谢你,敦少年。”
中岛敦怔怔的松开时,看着梦鸠拍拍自己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手指蜷缩。
他想,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孤独离开的青年时不时会停下,目光眺望远方,仿佛在看向某个只存在在他视界中的风景。
这么说来,梦鸠先生总会眺望,眺望远方的城市,眺望河川的尽头,眺望窗外的风景……每一次,每一次,那双眼睛倒映出的景色,却没有任何一回落入眼底,变成他眼中的风景。
他像是时刻因为关注而眺望,目之所及的却是另一方天地。
那个独属于他和某个人的世界。
思及这一点,中岛敦感到更加愧疚。
他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
中岛敦因为在那双眼睛中窥测到梦鸠与某人独有的回忆,因而惴惴不安,像极了做错事的猫咪。
但是他的那番话对本人来说,确实也是不小的打击。
来到没人的地方,梦鸠背靠水泥塑造的大楼墙壁,仰头叹笑。
“傲慢吗……”
“看来我再次重蹈覆辙了啊。”
“人心……好难、真的好难啊……”
大妖学得刻苦,可仍旧觉得困难万分。
人类这么弱小的生物,到底是怎样将这一颗砰砰跳动的肉块变得这么复杂的呢?
梦鸠用力喘息着,城市角落堆放的垃圾,老鼠的尸体,科技发展带来的污染混杂而成的难闻气味折磨着大妖怪灵敏的嗅觉。
这里没有森林深处的自然香气,就连雨后,空气也清新不到那里去。
人类生活在钢铁的丛林中,并被这便利的生活驯化。
神鸟飞翔在梦界的天空,从未低下头的高傲,却在这里一次又一次折翼。
不可结缘。
不可结缘。
不可结缘。
来之前,神鸟去见过风的神明,那名温柔却遭到背叛的神即使堕落成妖怪,也依旧温柔。
他用轻缓的力道抚摸神鸟美丽的羽翼,用悲伤的语调诉说过来人的伤悲。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神鸟带着这一句忠告只身来到人类的城市,眺望远方,看不见梦的边界,眺望山河,不见恢弘壮丽,但他从未后悔。
纵使因为傲慢,错过与朋友交心的时机,之后又因为傲慢,自以为是的寻找苏醒的方式。
梦鸠不后悔。
他不会后悔。
……
“一个人呆在这里是因为厌烦了吗?”
寻找走失的梦鸠找了整整一夜的太宰治,最终在太阳从东方升起,露珠打湿叶片表面的清晨时刻,找到站在河川旁发呆的大妖怪。
看到他出现,梦鸠没有反应,往日令人心情舒缓的微笑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但他仍诚实依旧。
“怎么会,我从不会对你感到厌烦。”
太宰治穿着被露水打湿的大衣若无其事的来到他身旁,和他并肩欣赏自大桥另一侧缓缓初升的硕大日轮。
“是吗?”
太阳一点一点爬到天空高处,梦鸠唇边的弧度也渐渐回来了。
他笑低了头,带着感叹。
“一个人想让另一个人怨恨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说实在的,奇妙到我忍不住站在这里思考了一夜。”
太宰治问:“然后呢?”
“然后天就亮了。”
看着笑容含蓄的大妖怪,太宰治无力叹息。
“原来如此。”
沐浴从天边挥洒出来的万丈光芒,太宰治感觉自己奔波了一夜变得酸疼不已的身体得到了不小的安慰,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饿了。
日本向来没有去外面吃早饭的习惯,所以开门的店铺少的可怜。
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得吃,还白白跑了一整晚,太宰治就后悔昨晚上他为什么不放梦鸠自生自灭。
梦鸠突然道:“我买了菜谱,照着上面的做法,我应该不会做出奇怪的东西,冰箱里也有食材,你没有乱动的话,一盘蛋炒饭还是做的出来的。”
太宰治可疑的沉默下来,半晌,他不确定的问。
“米饭不会夹生?”
梦鸠迈开长腿,“不会”。
太宰治连忙跟上,一脸的怀疑不安。
“鸡蛋里面下毒了?”
梦鸠看眼他,眼神颇为费解。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毒死你?”
太宰治表情奇怪的反问:“难道不应该吗?”
梦鸠:“……”
太宰治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说完还故意凑到他身旁讨打。
梦鸠目无表情,只不过速度加快了不少。
太宰治悠闲的迈开长腿跟上。
快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梦鸠掏出太宰家的门钥匙开门,让太宰来他只会掏出撬锁工具。
天知道为什么钱包丢了,这小玩意还能在他的口袋里,并在之后始终保持不可思议的频率出现。
大门打开时,太宰治耳朵动了动,然后怔然的望着先自己一步进屋的青年的背影。
刚才擦身而过时,梦鸠问:“你呼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