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画的是一张笑脸，咧开一张大嘴巴，丑丑的，线条潦草，但确实是一个微笑。

索托斯本来在水里摆动的尾巴静止了，他感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抽动，心底忽然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是什么？他有些茫然，本能在发出警告：这是一只人鱼绝不会出现的情绪。

脑内的机械女声大响，而且愈发急促：“精神融合率：77%、70%、64%......50%！”

“......目前精神融合率：45%。权限确认......驾驶员确认，深海机甲模式已解除！欢迎您重新回归到理性的世界，索托斯上将。”

男人静默地立在水中，混沌的竖状瞳孔猛地收缩。

“有点丑，”玻璃外夏时卿仔细地端详自己的杰作，大方地说：“不过送给你了，希望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太寂寞。”

索托斯在水里面仿佛是睡着了，好看的眉头紧皱，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没有抽象图画的识别能力：暂定。”夏时卿刷刷在本子上写下这样的结论，其实自然界有抽象认知的动物很少，大部分动物都不能把二维图像与三维空间的事物对应起来。

拥有抽象思维的动物都是少见的高智商物种，比如大象和黑猩猩等，在经过训练后可以识别文字，甚至是作画。

但索托斯的话......不应该啊，她有些苦恼地咬咬笔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索托斯应当是很聪明的，对人类的语言有明显的反应。

难道真是她作为饲养员的直觉出问题了，索托斯对外界的危机不敏感，其实是只傻乎乎的人鱼？

夏时卿疑惑地眨眨眼，只好在物种报告上“智商”那一栏里写下：

暂定。

与此同时，首都星，白银决斗场顶层。

银蓝色的等离子光柱在空中轰然炸开，把巨大的金属要塞融化出一个炽红的大洞，一架破破烂烂的机甲从中狼狈地倒飞出去，跌落在地上，驾驶室的位置“噗嗤”一声冒起黑烟，已然是报废了。

主持人在原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大声宣布道：“粉丝朋友们，第四十六届星网直播间年度主播PK赛的结果已经产生！让我们恭喜荣誉驻站主播——傅弘之少将成功登顶机甲区榜首！这也是他连续五年来的大满贯！”

傲然屹立在场地中央的是一架火红色的机甲，胸前的等离子炮.筒还带着炽热的余温。

百米高的屏幕上弹幕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无数的礼物特效在上面炸开，短短十几分钟就有上百亿的流水涌入这个直播间。

驾驶室内，副官津津有味地刷着热搜，对自己的长官挤眉弄眼：“少将，咱们军区的创收就都靠您了！下播之后您可得请兄弟们好好吃一顿饭。”

傅弘之解除了与机甲的神经连接，俊秀的脸上透出苦笑：“随便你们吧。”

他本来不是在大众面前抛头露面的性格，但人类与虫族已经维持了近千年的和平，联盟军部在民间的影响力不断下降，为了维持军部的地位，总部就想出了这么一个“造星运动”，让年轻的将军们在训练之余也参加直播，果然成效斐然。

这是他参加直播的第五年，也是在星网直播间机甲区拿的第五个冠军主播头衔。

机甲内忽然响起通讯请求，傅弘之扫了一眼，不是星网直播间总部的号码，而是只有军区才能使用的内线，平常人根本不知道。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下来，接通了电话：“这里是傅弘之少将，请指示。”

“弘之。”对面的声音冷淡而低沉，偶尔还能听到水流的杂音。

“您是......”傅弘之有些疑惑，这个声音很年轻，却听起来不像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而且他看不到内线号码，说明对方的军衔要比他高很多。

这样年轻的将军，恐怕只有......

傅弘之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迅速起立，站直，他并指如刀在额头前，银鹰肩章在微光下闪着锋锐的光。

“索托斯上将。”

“是我。”对面答道。

“您！......”傅弘之心头巨震，急急地说，“您现在在哪里？请务必注意安全，上将！自从您被陷害的消息传出以后，尼古拉丝家族就再也没有顾及，他们已经掌握联盟议会二分之一的位置，连军部都被安插了眼线。”

“不管您现在身在何处，还请您现在务必不要回到首都星！”

幼稚园的应急灯是可爱的粉红色，索托斯漂浮在水体的阴影里，他的银色瞳孔中闪耀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漫不经心地答道：“我知道了。”

鱼尾上银色的鳞片宛若闭合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潜伏在肌肤以下，露出男人修长的双腿，他身上的非人部分正一点点的消失，肌肉随着呼吸在皮肤下起伏舒展，展示的是人体最原始的神性与生命之美。

“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回到首都星。”索托斯缓步走上水池的露台，顿了顿，“不，应该是有很长一段时间。”

“但我想请你先调查一个人。”他说。

“谁？”傅弘之的表情严肃。

“夏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