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恒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眼前是一方禅室,昏黄的烛光抖动着。释空在床上打坐,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格登堂入室,给他的脸打上了浓重的阴影。
美色惑人。陆恒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想靠近那姣姣如明月一般的人,却猛地一下落空,大头朝下的从桌上栽了下去。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陆恒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睛,顺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尾巴尖伤了,把头也磕伤还挺对称的。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陆恒觉得自己的头在软软的东西上着陆。头顶又响起那个好听的声音:“刚给你涂上了药,可不要再受伤了。”
陆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适。他动了动,把尾巴尖伸到眼前看了看,发现每片焦枯卷曲的鳞片上都涂上了一层浅绿色的药膏。
“药膏已用灵力化开,你的身体到明日就无大碍了。”释空把小黑蛇放在了床头,又盘腿恢复打坐的姿势,他看见小黑蛇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明明这只是一条蛇,释空却不自觉的总是和它说话,这也是他第一次跟一个生灵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释空生来有慧根,都说他是一定会成佛的。从他有记忆起,他的师兄弟,甚至是师父,见到他都是极其恭敬的样子。释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他看这个世界就像是隔着一层纱。万丈红尘中的生离死别,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不能在他的心底掀起一点波澜。
直到今天遇到这条小黑蛇,看它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里,等释空反应过来,自己竟已经将小黑蛇放进了衣襟。
释空在外面游历已久,每逢天色渐晚,他都是随意找个地方打坐修炼,修行之人不需进食,衣物清洁一个去尘术就能解决。因此即使是夜宿山野之中,释空也并不在意。今日他却为了照顾这条受伤的小黑蛇,特意找了个寺院借宿。
释空用手指轻轻的触了触小黑蛇的头顶,冰凉如玉石一般的触感:“明日,就送你返回山林吧。”
陆恒心中一沉,恩人要抛弃我了吗。他本能的拒绝离开释空,不单单是因为释空的长相或是气质什么的,刚刚在这个僧人打坐的时候,陆恒觉得他身边的涌动着一种让自己极其舒服的感觉。虽然陆恒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条蛇,自己也没有适应作为一条蛇的生活,但是一种存在于血液中的本能似乎在告诉他,一定要缠着释空。
然而一条蛇的意志改变不了什么。翌日,陆恒被释空带到一处人烟罕至的山林。
“去吧。”释空再一次的触了触小黑蛇的头顶,便将他放在了一旁的草丛中。
陆恒心下一急,张口轻轻的咬住释空就要拿开的手指,拼命用眼神示意着自己不想离开,却被轻柔的捏住嘴,不得不松开了嘴里的手指。
释空垂目,看了伤愈后活力十足的小黑蛇半晌,终是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陆恒本决定偷偷跟在释空身后,希望能感动这个看起来清冷无比的僧人。毕竟自己这身鳞片还是挺好看的,努把力说不定就能绑定当高僧的小跟班了呢。然而,壮志未酬,前方的人影已经不见。只余空山中那喧嚣的鸟语,嘲笑着陆恒的天真。
这个地方,好像有仙人?陆恒用力眨了眨眼睛,刚刚前方那披着月白色僧袍的身影,只跨了三步,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这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l陆恒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整个都破碎了,他被撞到半空中,然后穿越了,变成了一条蛇,这些事实他都还被完全接受。现在又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有仙人?
陆恒晕晕乎乎的在草丛里趴了半晌,觉得自己有些饿。蛇应该吃什么,青蛙?还是算了,那太恶心了。陆恒抬头看了看,发现头顶的树杈上有个鸟窝。鸟蛋应该是可以的吧。
费劲千辛万苦适应了没有脚的移动方式,陆恒终于来到了鸟窝的旁边。看着鸟窝里那几个洁白的鸟蛋,陆恒悲哀的发现,他似乎一点食欲都没有,内心深处甚至带着一丝的反感。
陆恒努力了一把,想要忍着反胃把那颗鸟蛋吞下去,然而没有成功。在他把鸟蛋含在嘴里的时候,本能仿佛在警告他,不能吞,吞了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难道我要成为一条饿死的蛇了吗?陆恒把自己的尾巴尖勾在树枝上,头朝下的在空中摇摆着,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生死存亡问题。陆恒想到待在释空身边的时候,自己从未进食。但在释空打坐的时候,待在一旁的陆恒会有一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随后饥饿的感觉就消失了。
想通关键之处,为了自己的性命,陆恒踏上了寻找释空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