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之仍旧有些茫然，他送走张素，回来看看床上的江芸，恍然明白，现在这个空间里有三个人了。

江芸抬眼都累，问他：“张姐走了？”

“嗯。”他坐在她身边，喊她，“宝宝。”

江芸合着眼睛答应，又听到他说这两个字，疑惑地看向他，看到他的神情，是她未曾见过的，于是伸手贴上他的手背，“衍之哥，怎么了？”

傅衍之不知道，他起初觉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现在他有了，虽然还在江芸的肚子里，但他涌出一种非常俗世的意愿，他很想要，想要她肚子里这条小鱼跳出来，他可以用所有的精力来养活这个小东西。

“阿芸，你怀孕了。”他说，陈述客观事实，然后等她评判。

江芸顿时愣住了，她张张嘴，想到自己忙得把混乱的生理期抛在脑后，又合上了。

估计是上次去新城找他，玩得太疯，不知道哪次傅衍之也没能控制住，竟然还是有了个孩子。

过了许久，是傅衍之开口问她：“要吗？”

像菜里放不放番茄酱的稀松平常。

江芸已经能看到他层层宁静下的惊涛骇浪，轻笑：“你呢，你想要吗？”

看傅衍之为难的神色，江芸让他坐到她身边，她趴在他的胸口和他讲话：“你说，别撒谎。”

“想。”

这是傅衍之快四十年来第一次，亲口说一句他的心愿。

他很忐忑，刚刚这一个小时内，傅衍之已经体会了他基本没体会过的一切情绪变化，浮动远超于平时的水平线。

“嗯，那明天去做检查。”江芸成了很平静的那个，跟他道，“生意正好也快收尾了，你多帮帮我，好不好？”

“怎么不好。”傅衍之把她搂紧了，“如果你不想，没关系的。”

也谈过收养的问题，江芸说得那个孩子已经快高考了，让那么大的男孩儿叫他爸爸，总觉得很奇怪。江芸也有很多顾虑，太忙、怕不适应，更重要的是，她没有过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现在心情很平和，摸着肚子，里面有个小生命，是她和他的血肉，他想要，她就会生下来，然后抚养长大。

“说过顺其自然，现在孩子来了，怎么会不要。”

江芸好奇他这种很奇特的神色，仰头看他，“你怎么啦，你跟我说说，你现在什么心情？”

“我么。”

他说，“很高兴。”

傅衍之的高兴是很大的快乐组建而成，是每个为人父者都会涌现出来的奇妙的幸福和快乐。

他想，他现在能理解张今西了。

*

江芸没想到傅衍之这么高兴，她从医院出来端详他，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觉得有意思，用胳膊肘戳他，“老公，我采访采访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

他说的时候，江芸仿佛看见了一个慈祥的老父亲，用最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肚子。

江芸其实不太想分割他的爱，握着他的手心，跟他道：“答应给你生孩子，以后不要忘了我的好呀。”

“怎么会。”傅衍之用他的理科脑袋编织理由，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直接道，“会更爱你。”

江芸哪相信他能有那么多的感情。

但是很无奈，江芸也很爱他，所以没关系。

傅衍之没说假话，他一直都觉得一个姑娘愿意给男人生孩子已经是她的爱情的最高表达了，傅衍之很满足，江芸给他的把他填地满满当当，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她肚子跟个小气球一样慢慢鼓胀起来，等到真的胀成圆球样，她伸手抚摸着，一只小脚踢过来，踢到了她的掌心。

傅衍之记得龙映月怀她的时候的一些片段，跟她说着解闷，江芸听他讲自己母亲的事情，小嘴嘟嘟囔囔地羡慕他，但是又不说清楚，他听不懂。

江芸怎么敢说羡慕他，他的童年青年都很难过，只有她的母亲给过他一丝丝温暖。

傅衍之看到她眼角的温柔和担忧，哄她：“做你就好。”

他的眼里，江芸没有缺点，是很好的女孩子，她做母亲培养出的也会是好孩子。

江芸偎在他身上，跟他道：“张姐一直在帮我，回来你去家里替我谢谢她。”

“好。”

“工作呢，你累吗？”

他包揽大局，江芸怕他累坏身体。

傅衍之摇头，声音轻柔：“别想这些，我不累。”

江芸嗜睡，阳光温暖，在床上铺撒下来，烤得热烘烘的，她听着傅衍之的嗓音，又轻又低，真的贴在他胸口睡着了。

她呼吸匀称，握着他的手指，睡得安稳，偶尔喃喃喊他，他都能回应。

傅衍之打理她微湿的额发，然后也轻轻覆盖她的肚皮，小脚还戳在这儿，踢了下，江芸不适地皱眉，傅衍之也幼稚了，他低头说：“吵醒妈妈会挨打。”

小孩儿听懂似的，真的不踢了。

这时江芸轻轻抬眼，半睡半醒，看到傅衍之的眼睛，目光温柔，于是唇角微挑，挪到他腰侧继续她的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