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一声,人面鱼身的怪物从头顶的水幕中钻了出来，黏腻的液体顺着鱼尾滴落在地面上，洇成小小的一团水渍,他转过灰白的瞳仁，看向了黑暗的死角处，那里堆积着大量被水膜包裹住的尸体。

怪物发出啧啧两声,似乎不满里面的尸体被消化分解的进程，他伸出粘连在一块的手?掌，从掌心冒出一串气泡，顺着气流向那堆尸体涌去。

一个个气泡都钻进了水膜中，随着接连不断的破裂声,气泡隐没进了尸体内部，他们被刺激得一痉挛,胸腔深陷。

那次气泡加速了蚕食尸体的进度，怪物看到这番景象才满意地翘起了嘴角，鱼尾一个漂亮的甩动,伴随着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他的身影渐渐往深处隐去。

又过去约莫五分钟。

角落里叠起来的几具尸体被人从底部推开,滚落到一旁的空地上去。

艾伯特忙不迭从里面爬了出来,用力吸了下新鲜空气,脸都被憋得酱紫，虽然还是混杂着鱼腥味和血气,但比那底下的味道要好闻多了，他原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边，生怕干呕出声。

乔若楠和顾晏泽也从另一边爬了出来，当时是顾晏泽扯着她躲进去的，他有意识地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属于一个还算有存在感但不会被远处的怪物所发现的程度，乔若楠心底赞叹了一声，这个雪山味的空气净化器还挺好用。

顾晏泽通过缝隙完完整整看到了怪物的原型，他也旋即明白了乔若楠所说的真正的怪物是什么意思了。

当时通过程妍的beta前夫得到了消息，整合出来后的结论是X城人为利用了水中镜这一古生物，反而自食其果造出了人鱼怪物。

他们的固有猜测是怪物是从镜子中爬出来的，但是从刚刚怪物的衣饰来看，上好的缠金面料，尾端缀着精美的龙纹暗符，最主要的是，从衣领到前襟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雄鹰。

在X城，能够有底气如此装扮的，只有德广将军和被他所架空的城主大人。

他余光瞥了眼刚刚乔若楠说那句话时看的方向，那是一个新腐烂不久的尸体，面容保存得还算完好，将记忆拉回至初进X城的当天，她就是在内殿之前一脚被踹出来端着食盘的侍女。

顾晏泽再次感叹了一句乔若楠细致入微的记忆力以及观察能力，但他却突然想到那天他们真真实实地听到了城主开口说话了，且内容和语气都很正常，不像是已经被异化的人鱼，因为那道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中气不足，像是肾虚良久的样子，所以他印象还挺深刻。

顾晏泽不禁疑惑问道：“我们那天不是听到城主说话了吗？感觉很正常啊。”

另一边干呕完后的艾伯特抹了抹嘴角，插了句话：“是啊，这几年城主虽然权力都被架空了，但偶尔也会出席一些?重要活动，比如每年的祭典盛宴。”他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越来越小，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但……他都是在帷幕后面，就算是上台祭拜，也是黑袍加身，全身都被遮挡住了。”

艾伯特脸色一白，想到自己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城主轮值外卫，心里就一阵后怕，居然和这么个鬼东西相处了这么久吗？他说道：“那这城主也怪可怜的，之前当工具人，后面还被利用成了人鱼守护神的傀儡。”

乔若楠却摇了摇头：“不一定是人鱼神，你?们可以把水中镜当作一个许愿灯来看，除了它只能制造出名义上的活物且要付出自身的生命为代价以外，你?怎么能确定X城一直流传的人鱼守护神传说是真的呢？从那天进城听到的对话来看，他是有自身意识的，说明在使用了水中镜之后，他仍然是城主，而不是人鱼神。”

乔若楠抬头看向湖面，微光闪烁，摇晃的湖面印出了她浅浅的倒影：“水中镜夺取的是持镜之人的性命，所以德广很有可能是采用了催眠等暗示方法，让城主自己对水中镜说出了那句话，水中镜重塑了他的肉身，但因为人鱼神并不存在，他的内里依旧没有变，在那之后的德广将军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催眠醒来他很有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成为了什?么，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德广只要暗自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便可以暂时稳定住他。”

艾伯特眼皮垂了下来，闪过一丝不忍。

她顿了片刻，反问顾晏泽：“你?觉得那个瘦高小兵厉害吗？”

顾晏泽否认道：“不厉害，变成怪物了也没厉害到哪去。”

乔若楠接着说道：“但是他逃出来了，说明他一定触发了什?么，我们暂时不清楚城主所有的真实能力，还是先别硬碰硬，找到瘦高小兵，可能就可以找出破解之法。”

艾伯特赞叹一声：“你?确实聪明，不愧拥有高等alpha的基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这种地步。”

乔若楠身体一僵，顾晏泽好笑地摇摇头，她说：“我这也只是推测而已，还没有得到证实。”

顾晏泽说：“已经很合情合理了，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外面也不能去了，也不知道城主什?么时候会回来，躲得了一次不一定能躲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