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走向一张牌桌旁的男人,他两手撑着桌沿,叠袖的衬衣,西服长裤,头发梳得整齐,正与人谈笑风生。经理对他耳语几句,他看了过来,朝钱丞招了招手。
跟着这个男人走进一间房中,两名古惑仔抱臂站在后头,在他坐下之后,钱丞郑重的对他说,“陈先生,我想跟你。”
陈先生上下打量了他,怀疑的问道,“你不是耀俊的马仔?”
“我不这么说,陈先生会见我吗。”
他脸上出现森冷的笑,“怎么你来之前,没人同你讲,我最讨厌别人耍小聪明?”
“对不起,陈先生!”钱丞诚恳而大声的道歉,“陈先生,我是真的想跟着你赚钱。”
“这里的兄弟哪个不想跟我赚钱?”陈先生想了想,还是松口说道,“正好缺个洗码仔,你顶上吧。”
知道钱丞可能不满,他接着规劝道,“面要趁热一口一口吃,路要踏实了一步一步走……”
钱丞梗着脖子说,“我不是来求温饱的,我想赚大钱,陈先生不放心可以试我,有什么事随便交给我去做。”
后头站的男人上来就是一脚,踹到他差点跪地,“你老母个烂仔,敢谈条件?滚回屋邨收你的保护费去!”
陈先生示意他停下,对钱丞说道,“我有一笔买卖要做,但问题是这字头归耀俊管,耀俊又是我小辈,我没理由抢他的,到时在各位叔伯面前说不过去,你有什么好主意?”
钱丞咽了咽口水,“不如杀了他。”
陈先生险些失笑,起身走到他面前,两指并着砰砰地点他的额头,“年轻人,做事冷静点。”说完,他挥了挥手,速即上前两个男人,架起钱丞。
“我不要人不要钱!”钱丞挣开两边的人,笃定的说,“只要借我你的名头,给我三天,如果不成,也绝不拖累你。”
陈先生盯着他良久,似笑非笑道,“行。”又问,“你叫什么名?”
“钱丞,金钱的钱,丞……”
陈先生抬手阻止他说下去,微笑着说,“等你好消息。”
第三天,有人传话到澳门,今晚七点钟中环大乱,被追的那个人已经到码头上船了。然而,陈先生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老文就匆匆过来,“陈生。”
他转过头,被几个人挡住走来的钱丞还穿着那件白衫,只是淋漓的鲜血将其染成红衫。
钱丞被带进房间,关起门。
陈先生没有坐下,皱眉对他斥道,“讲!”
钱丞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声音颤抖着说,“与我同屋的烂命丁,以前是耀俊的马仔,被人诬陷反水,耀俊砍断他一臂,他一直记着报仇,他知道耀俊跟湾仔那边的社团串通很久,他们也认识烂命丁,我让他去湾仔通风报信,就说耀俊和他们约好,今晚一起做掉陈先生。”
“其实,今晚去见耀俊的,只有我一个人……”
钱丞有把握他一定会上当,因为这一招太险,除非有人不要命了。于是,耀俊知道自己中计,立刻叫人砍死他,让他有去无回,死无对证。
热烫的血液顺着钱丞的下巴和指尖,滴落到地毯上,“他耀俊不仁不义,陈先生除掉他天经地义。”
陈先生怔神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房间里回响着他鼓掌的声音。他抬起头问,“你说你……叫什么?”
“阿丞。”
陈先生点了点头,笑着走出房间。
那扇门后的灿灿金光在钱丞眼里模糊起来,他失去所有的力气,倒向地上。眼前光陆怪离,乱境颠倒,仿佛一下回到那个夏天——
他从墙上跃下,连她的人带书包拽起就跑,她追着他拍打,他买一根五角钱的冰棒赔罪,但是掰成两节,只扔一节到她手里。
她站在弄堂的老树底下笑,令人想将她牢牢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