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聪明的喵星人。”

“哈哈，是啊，猫老师还特别喜欢七迁屋的馒头，每次经过那家店，都挪不动脚步。”

听到这里，万空晴有点讶异，“咦！猫能吃甜食吗！”

夏目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对方并不知道猫老师是妖怪，只好解释道，“猫老师他……不是一般的猫。”

“喔……”万空晴心领神会。

“对了，万空同学遇见的麻烦事情是什么？”夏目不想过多的讨论猫老师这家伙，索性生硬的把话题转移开。

“这个，该怎么说呢。”女孩子微微蹙起眉，小心的使用着措辞。

“夏目同学，如果你执意要去做的事情，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你还会，坚持去做吗？”

掺杂着水稻香气的风吹来，吹得人懒洋洋的，然而夏目无心去感受这舒服的微风，他只是专心的听着。

“可是……要实现一些目标，总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吧。”他尝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这件事情，又生怕哪里没说对，伤到对方，“毕竟大家都知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不，如果是我个人付出代价，我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是心甘情愿。”万空晴注视着前方道路两侧绿油油的稻田和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可如果这个代价是……以别人的性命呢。”

与其说是别人的性命，不如说是“式神的性命”。

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能达成目标，就算是真的用人命去填都没关系，更何况是“区区”式神的灵——只是格式化而已，又不是以后召唤不出来了——因此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可是对于万空晴来说不是的，这不是1+1等于几的简单问题。她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被自己召唤出来的式神身上，都背负着不同的灵魂。它们有着自我的意识，对于他人的喜恶，也不再是停留在平面的思维……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存在的。

——我尊重自己，所以我也尊重你们。

换言之，在万空晴眼里，它们变成了有血有肉的存在，与这个世界里的大部分妖怪无异。

再说了，这些原本只存在于游戏中的式神，已经是她与前世唯一的联系。

如果说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就必须残忍的伤害这些跨越异界、不辞辛劳前来相助的式神伙伴们……她觉得无法心安理得的继续走下去。

更何况，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能否真的达成系统的终极任务。

为了一个飘渺的目标，前赴后继的付出式神的性命，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更多——这与亲手杀死它们有何不同？

夏目立刻想到了昨天他帮忙召唤出的姑获鸟，不由得吓了一跳，“是你昨天的那个女性式神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她，是后来召唤出的新式神……虽然实力相对较弱，但是……是很可靠的伙伴。”

“……那么后来呢。”

“它……死了，因为我的命令，义无反顾的前去帮助其他式神，结果……”

说到这里，万空晴疲惫的垂下眼眸，恍惚之间，似乎又听见了兵俑称呼自己为“主公”的那句话。

“这样啊……”夏目贵志想象不出那个场面，但他并不是神经迟钝的人，所以他很快的说起了应景的话，“请节哀，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不愉快的回忆……”

“没关系，兵俑他生前就不会介意别人说他……”万空晴不太确定的眨了眨眼，“对了，夏目君是怎么看待妖怪这个种族呢？”

“我吗？”少年认真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我还是没办法太喜欢它们。”

“咦，我以为夏目君因为拥有看见妖怪的能力，就会从小认识很多这方面的朋友啊……”

“并不是这样的，”夏目贵志笑了笑，神色淡淡的，“小时候不懂事，总是说出看到它们之类的话语——所以会把抚养我的那些亲戚给吓到。”

他讲的轻描淡写，可是怎么听都有点不足与外人道的辛酸在里面。

万空晴若有所思，也是，生活在周围人群恐惧的敌视下，长此以往，欧皇同学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喜欢妖怪了——没变成心理变态简直就是奇迹。

“那么现在呢？还是不喜欢它们吗？”

“现在呀？还好吧。”夏目仰起头，注视着天边的火烧云，它们染红了大半边的天空，“因为有了交流，所以才慢慢接受了它们。不过妖怪中，虽然大部分妖怪只要耐心去沟通，还是挺好的。可也有少数的、恶劣的妖怪——这点就跟人类社会一样，不是吗。”

“是啊，没错。”万空晴喃喃自语，她忽然停下脚步，双手捂住了脸，声音发颤，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可是，当看到兵俑握着我的手……说那不是我的错时，还说很高兴为我效力……我还是觉得，我没有办法再带着剩下的式神走下去了。”

夏目贵志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走到万空晴的面前停下来，突然神色认真的问，“你的式神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我的目标。”

“你认为他死的有价值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坚持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到底是成功，还是终究会失败。”

“那你本人想要达成那个目标吗？”

“……是。”

“那么你的式神就没有白白牺牲。”少年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让人联想起山涧涌动的溪水，“为了实现你的梦想而牺牲，那位式神并没有因此而责怪你，它认为能帮助到你是它的荣幸。所以，为了它最后的心愿，请你振作起来。”

“只有你振作起来了，他的牺牲才有价值。相反，若是你一直沉溺于悲伤的情绪之中，反而会玷污了它最后的心愿。”

万空晴惊愕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他的眼睛清澈无比，喜怒哀乐一眼就能望到底。

“万空同学应该不止一个式神吧？单单昨天我见到的那个女性式神，就算是其中之一吧。”

“如果身为式神们所效忠的阴阳师自身都感到迷茫彷徨的话，活下来的其他式神应该也会感到不安。”

万空晴怔怔的陷入沉思，她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握着的那卷式神卷轴此刻隐隐发烫，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念想。

——我们还在呢。

她不禁又红了眼眶。

“想要抚慰逝者魂灵的话，只有继续坚持原定的目标——坚定不移的，继续顺着这条路，笔直的走下去——才是最好的慰藉。”

“……”

“啊，抱歉，又说了奇怪的话了……我这个人笨嘴笨舌的，不太会安慰别人，总之，你只要觉得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