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这时候,才不再?是只是注意他神色,而是看他这?个人。
有很久了,她都没好好儿看过他,睁眼瞎似的,知道他在眼前,也看,但样子映照不到脑海,看不出他是否有变化。
他明显清瘦了几分,眼底有连日劳累所至的血丝。当真是憔悴了。
前?所未有的,这?个大男人坐在那里,竟显得轻飘飘的,因着过度的疲累、忧心和?一份极可能成真的束手无策。
攸宁别转脸。
这?些日子,她梦游似的度日,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过的。
寻常人最清闲的时候,他都是日理万机,赶在这个多事的年头,他的辛劳便要数倍增加。
她想到了灵堂上他安抚阿悦、送自己到书房;
想到了回兰园小住两日,他深夜等在园中的路上;
想到了她离开皇宫,他等在宫门外……
还有她没亲眼看到的:例如她为人处世的变化引发的婆婆妯娌的担忧,他给予她们的解释;例如她率性而为杀安阳、劫持长公主对他造成的必然的影响,他其实是有理由怪她不事先知会的。
有些话,他说过了,她不相信,但他一直在那么做,对她的纵容已到了极限,却不曾表明,静默不语。
就算到了她引发这?一场谈话的地步,到了此刻,他也不曾提为她的付出。
她还是不能相信男欢女爱,却是不得不相信——患难见人心。
她深深呼吸着,又听到他柔和?的语声:
“眼下我只想你留在我近前?。
“的确,你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就像你为了首辅夫人的头衔嫁我,目的不是为了富贵荣华,而是用这身份行?事可以更利落,可用的人便是大多有可取之处的,没有这?头衔,你也能如愿,用的人就要更换,说不准连佟尚书之流都要先一步发难让他听命行事,可那样的人任谁用着,心里也会膈应。
“我不会允许你离开萧府。
“你自以为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可在我眼里,只是个连饭都不肯好好儿吃的病秧子而已。
“你不在近前?,不让我每日得知是何情形,不行?,我不放心。
“大抵也就这些了。你懒得说话懒得问,我就话痨一回,没说到的你只管提醒。”
攸宁转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天色已晚,室内光线变得昏暗。
她说:“你可得想好了,哪怕有朝一日,别人用你至亲的性命要挟,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的至亲出事,不是我的事么?”萧拓淡然道。
攸宁扬了扬眉,话说到了这?地步,她是再没有离开的理由了,“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么,我愿意继续做萧夫人。不过,这?事情你等冷静之后再斟酌一番,我并不是很着急。”
笑意到了萧拓眼里,他唇角上扬,逸出的笑宛若冰雪消融,“多大多小的事,需要思?量的时间都一样。说出去的话,绝不会改。”
攸宁缓缓地颔首,“别的事我们日后再商量,不能全照着你的说法来,但我也真是没心情料理家事了,得找个折中的法子?。”
“好。”萧拓说道。
攸宁看看天色,起身道:“不早了,我们去给娘请安。”
他还是说好,却不起身,“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攸宁款步到了厅堂门前,唤来秋月。
秋月不等她询问就禀道:“先前?晚玉姐姐就去福寿堂通禀了,说您和阁老有要事商议,说不定没法子?过去请安。老夫人唤厨房给您和阁老加了两道菜,让您二位明日再过去说说话。”
攸宁嗯了一声,“饭菜且在灶上热着。没传唤不用进来,你们照常行?事就行了。”
秋月称是。
攸宁折回到东次间,亲自点亮明灯之后,走到萧拓面前。
他意态如前?地坐在那里,眉宇间不见丝毫波澜。
攸宁打量着他,“还好么?”
“还好。”真没什么事,他只是懒得动而已。
攸宁抬手抚着他俊逸的容颜,似是叹息一般地道:“你这?是欠了我几辈子?的孽债?”
萧拓笑开来,握住她微凉的手,又把她揽到怀里,安置在膝上,“这?才哪儿到哪儿,指不定是谁欠了谁。”
攸宁不语,下巴搁到他肩头,沉了会儿,手臂才松松地环住他肩颈。
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反应。
萧拓眼中的笑意更浓,把她抱起来,转入寝室,“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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