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上上品，才有可能走?到无相、还虚，若祖坟冒青烟，飞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到底几率小。

至于传说中的仙品——

那道珠纯澈似琉璃，郑菀还未听过谁有。

“崔望可是仙品道珠？”

她好?奇的问?。

“这?老婆子怎么知道？若哪一日你二人神交，他若愿意让你进入魂海，你自己瞧去。”

神交？

她与崔望？

不可能。

郑菀想也不想地?否了，神交，即使是道侣之间也没几个会?干的，相当于在对方魂识内留下自己的印迹。

“好?困……”

烬婆婆打了个哈欠，“婆婆我睡了，你自个儿玩，奇怪，这?养魂木呆久了，便让人昏昏欲睡。”

郑菀没法修炼。

《莫虚经》的下半卷还没着落，她现下修炼，只能修炼玉成境的功法，反倒不宜，不过自她进入知微境后，便隐隐对下半卷有了模模糊糊的感应——

大约在东边。

据闻大日仙宗每次出现，也是在东边。

《莫虚经》不能练，便只能练练造幻诀，郑菀唤出凤珑，以?知微境元力将?凤珑重新祭炼了一回，便引月修起造幻诀来。

————

午夜。

崔望突地?睁开眼睛，人已经出现在了隔壁。

一盏夜灯如豆，将?整个房间照得幽魅而?迷离。

郑菀便合服卧于这?白玉长榻之上，她蜷缩着身?子侧躺着，连一条薄衾都未盖，就这?么囫囵着睡过去了。

崔望走?到榻前，才发觉她睡得不甚安稳，眉头紧蹙，小嘴翕张，白玉似的小脸红彤彤，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沁了一层又一层。

似是陷入了噩梦。

崔望想起方才突发的心?悸，也不知这?人在梦中究竟遇到了什么，竟让他也跟着心?悸难忍。

他伸出右手，以?袖口替她揩汗，这?般动作，竟也未惊醒她，崔望正欲收手，却被郑菀一把抓住，搂入怀里，猫似的蹭了蹭。

崔望：“……”

垂目看去，郑菀仍闭着眼睛，未见清醒，但?蹙着的眉头明显松了开来。

“郑菀？”

他低低地?唤着，想要抽出手，却反而?被她一把抱得更紧了。

“莫动。”

郑菀含含糊糊地?道。

她抱着他的手臂睡得安稳，崔望便这?般弯着腰，一动也不敢动了。

手背还残留着方才柔软得惊人的触感，似一簇火星，落他身?上，便起了一层大火。

因睡姿蹭乱了的衣裳，襟口松松开着，露出一截浅绿色兜儿，其上白如雪，软似棉，因侧卧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美人在侧，活色生香。

这?是任一个男人都抵挡不了的诱惑。

崔望闭了闭眼睛，可郑菀往他这?边蜷了蜷，热烘烘的温度凑过来，他掌背一同陷入了那一团软玉温香里——

他狼狈地?转过头，露出黑发的一截耳尖与脸颊，都红得好?似生了火。

郑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崔望？”

她含含糊糊地?道了一声，见是他便露出一抹甜甜的笑，脸颊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眼皮耷拉下来，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心?诀无用。

崔望胡乱想着，嘴角却悄悄扬了上去。

郑菀后半夜睡得极沉，醒来时，只觉手臂酸麻，像是抱了一夜的金砖。元力云行一周天，才将?这?酸麻劲儿缓解了。

才推门出去，便见有黑铁令士惊慌失措地?来拍崔望的门：

“大司卿，大事不好?，碧落死了！”

……碧落？

昨天那胖乎乎的矮个儿修士？

“死了？”崔望推门出来，他今日又换了一件紫袍，一身?的贵气无双，“带路。”

郑菀匆匆跟了过去。

一进门，便看到碧落躺在他自己房间的榻上，死时面上带笑，毫无打斗的痕迹，身?上也未见创口，死得无声无息。

门窗都从内扣着。

一切看起来，毫无异样。

魂识内视，也并无受伤痕迹，倒像是在梦里死去一般。

崔望让人将?尸身?收好?，修士早对生死看淡，他道：

“我等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突破点，将?消息传出去。”

“一会?按东南西北分成四队出门探查，每到一地?，都需做好?实录，走?僵和?行僵不必在意；飞僵往上，便要小心?了。”

黑提令士里，大司卿等同于凡间左相，自然听之。

崔望给每人发了块翠玉，吩咐若是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危险，捏碎翠玉，他便会?立时赶到，令士们这?才出门。

当日一无所获，回来报道时，四队都遇到了同样的麻烦——

往前浓雾到达一处快要成为实质之处，飞僵出现得太?多，以?至于他们不得不退了回来。

所有人入房休息。

郑菀又一次做了噩梦，她在恶鬼之间狼狈奔逃，眼看要被吞噬，当空却落下一根闪闪发光的定海神针，那神针上刻着梵文，一打一个准。

于是恶鬼退散，海晏河清，她又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郑菀下意识提起了一颗心?，但?听一声“吱呀”里，那报信之人道：

“勠力，勠力真君死了！”

勠力？！

郑菀掀被下床，匆匆开门出去，她可还记得，这?人昨晚还去前殿，对着绑在廊柱上的飞僵师兄好?生唠了一会?，说一定要替他找出害他的诡谲东西，不过一宿，就死了？

她对勠力的印象不坏，这?人昨天还将?他的一只秋叶狐给她玩，那小狐狸有一身?油光水滑的雪白皮毛，湿漉漉的大眼睛，十分机灵可爱。

崔望见她来，并未说什么，几人抬步便走?。

到勠力门口时，黑铁令士们差不多都到了，连书晋都知道闭紧嘴巴，溺情道君懒洋洋地?倚在柱上，见他们来，还扬了扬手：

“美人儿！”

他身?后，大门紧闭，气氛肃穆，一时无人开口。

崔望拂袖，便将?大门开了。

郑菀往里看去，一眼便看见勠力的元兽们，大大小小七八只，它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她昨天才撸过毛喂过果子的秋叶狐也安安静静地?躺着，闭上了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

一地?的尸体?。

勠力真君便这?般躺在这?一地?尸体?中间，双手交叉，平整地?放于腹部?，嘴角裂开的弧度，与碧落一模一样。

他在朝他们微笑。

“呕——”

千霜忍不住，扶着旁边的墙壁吐了起来。

这?一幕太?过诡异，修士们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却没有哪一样，比得现在。

郑菀看着那张笑脸，只觉得寒凉从脚底板一路往上，鸡皮疙瘩一点点起了来。

昨天死了一个。

今天又死了一个。

明天死的……又该是谁？

“这?、这?里太?恐怖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千霜扶着墙，小脸煞白，看得出她被吓坏了，一双眼睛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地?，待视线捉到始终沉默的崔望，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冲了过去。

“道君，晚上、晚上你让我睡在你那，好?不好?？不用床上，就、就地?上，不睡，光站着，坐着也、也好?。”

崔望抬眉往郑菀看去，她的脸色也惨白得吓人，可肩背却依然挺得直直的，扬起的脖子倨傲得像只云鹤，高傲而?美丽。

她也害怕，却再不愿意向他开口。

崔望却希望，她能像从前那样，如活泼的小鹿一般冲来，欢快地?以?一副天经地?义地?姿态冲他道：

“崔望，这?里很可怕，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

这?一刻，崔望终于明白，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不成。”他声音喑哑，“今晚大家?都留在大殿，谁也不许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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