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斐越被推着走了几步,倒也不恼,慢悠悠道:“后天过后也没空?”
千清停下来,想了想,说:“看情况吧。”
“什么情况?”
“看……”
千清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往这边来的小王后。
他抬了抬下颚,说:“就这种情况。”
沈斐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宫墙红瓦下的?一抹亮色。
他沉默下来,唇边游刃有余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敛了几分。
“那微臣先告退。”
沈斐越说。
“去吧。”
千清没看他,转而走向白泽鹿。
沈斐越立在原地,无声地望着相互依偎的两人。
许久之后,他缓慢地动了动指节,转过身,往宫外走去。
而千清正揽着白泽鹿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这些天因为白泽鹿睡不实,他晚上也睡得不多,还得?早早起来,趁她还没醒就把政务处理完,否则等?她找来,他恐怕又?做不成?了。
这样一来,千清反倒脸色比她还差些。
白泽鹿抬起眼,视线从他眼下的?青色扫过。
她忽然说:“我是不是……”
“没有,”千清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碍事,我也不累,主要是你,小泽鹿,这些天一直在做噩梦,今天还起这么早……你看看你这个手,又?僵冷起来……”
他嘀咕道:“过一阵天就又冷了,到时候你这个体寒的?毛病就更麻烦了。”
白泽鹿沉默了一下,抿着唇,“夫君一定要去吗?”
闻言,千清也沉默了一下。
“我想让你回去见一见他们。”
“为什么?”
白泽鹿声音渐低,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这一回,千清沉默了更久。
而后,他低声说:“你得?去见见他们。”
“太后剥夺了你的?,我带你去拿回来。”
千清看着她:“我就想对你好,小泽鹿,我没想抛下你。”
“那你让我跟你一起去。”
白泽鹿忽然说。
千清想也没想:“不行?。”
“为什么不行??”
白泽鹿眸底闪过一瞬平静之下的?裂痕,像是忍耐许久后的爆发,“为什么要我去承受失去?”
不知是这些天连续的噩梦,抑或是某种不安积攒到了一定程度。
她无暇去顾及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做反应,才算是得体。
她像是忘记了那些规矩,猛地拉住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能承受失去你,为什么还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等??”
“为什么?!”
永远得?体,永远牢记着涵养、礼仪的?人,此刻像是脱离了“正常”的?范畴。
她眼底泛起汹涌的?潮红,歇斯底里:“你要抛下我!是不是!”
“你也要抛下我!”
这句话不知触动到了何处,她忽然地松开了手。
那张国色天香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病态感。
优雅而又?令人惊惧。
“千清。”
这是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正常,柔声细语道:“你不能,你答应了我,要永远陪着我。”
有一瞬间,千清心底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住了,压抑得?难以喘息。
展西的太后花十年让她清楚一件事——
她身边的一切都是会离她而去的。
每一个行文,每一只雪兔。
她喜欢的人,喜欢的物。
还有她的执念,也都会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肯也不敢让自己有“欲·望”,出于对自身的?保护,她大约是知道自己早已经承受不了失去的?代价了。
他只想着要她去亲眼见一见她的执念,把太后剥夺她的全都还回去,叫她的?阴影重见天日,叫她此后再也不必怕“欲·望”。
却忘了一件事——她的执念里已经有了他的?身影。
“不会。”
千清哑着嗓子,收紧手臂,将人拉进怀里。
他说:“我不去了,小泽鹿,我不去了。”
怀里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软着声音,温柔得?让人招架不住,“夫君,泽鹿会乖的?,别去……”
千清忽然感觉到鼻尖涩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悔。
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弄巧成拙的?后果,是这样严重。
也第一次明白,原来一个人的?阴影是如此地难以驱散。
他好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小王后或许得花费非常非常多的?耐心与毅力,才能被允许,得?以窥见一点那个未知的世?界。
而现在,似乎也是一样。
他大约得?花上更多的?耐心与毅力,才能够清除小王后的阴影。
大约是一辈子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