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你快死了。”

“死了……快死了……嘻嘻！”

“L……L？”

重重叠叠的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回荡在他耳边。

泉水冰冷刺骨,仿佛周身的雾气都凝不住，寒意像是细密的雨丝,无孔不入往他肌理间钻去。

“L,你快死了哟……嘻嘻嘻……死了……死了……”

五彩斑斓的鱼一条接着一条,幻化成一个个扭曲而艳丽的面孔，雪白的脸,荧绿的眼睛，殷红的唇，鱼尾却像是一把把小扇子，在透澈的水底徜徉游弋。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乌黑的眼睛泛着浓郁的雾气,在无数条斑斓的类鱼的怪物咬上他紧实的肌理时，泉水“砰”的一声,炸开了无数朵水花。

水花混合着雾气,溅在了那棵大树上，树叶瑟瑟摇晃着,生长在树梢的艳丽花朵被雾气打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泉水被染成了粉色，圈圈荡漾。

“L……”

“L……好疼……好疼……你快上来……”

那些艳丽的花朵发出了婴儿般的哭声，桀桀怪叫着。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紊乱的心跳，眼底充满了戾气，冷漠出声：“闭嘴！”

“呜呜呜！L……L你快上来……”

树枝开始剧烈摇晃，像是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闭嘴。”他扬起指尖，心肺被挤压得几乎要炸开，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他冷冷地警告：“再出声我就烧了你。”

“烧了我……嘻嘻嘻……”树枝并不害怕，反而笑开了，“烧了我你也会死……L……你要杀死你自己么？”

一团雾气从泉底升腾，穿透水面，撞上了树干。

荧光燃起了一团火焰，枝叶被熊熊大火焚烧着，发出荧绿的光芒，艳丽的花朵摇晃得越发剧烈了，伴着凄厉的哭喊声：“L你疯了！！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

“砰——”

树木闭了嘴，他的世界终于一片宁静。

太宁静了。

他松开手，闭上眼睛，顺着泉水无限漂流。

……

“喂，这位同学，你醒醒！”光束照进来时，是男人的声音。

L下意识抬起手遮挡着光线，他的手指碰到了坚硬的墙壁，那人蹲在他上方，手里拿着一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呈圆柱形，炽白的光线迷了他的眼睛。

他敛起乌瞳，那人探身过来，一只大手也在同时伸了过来，“你没事——”

L防备地盯着他，指尖微抬，一丝雾气缠绕在那人的颈项，那人来不及出声，瞳孔蓦地收缩，“咔擦”，是什么断裂的声音，那人脑袋一歪，眼神涣散，一头栽进了泳池里。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静寂无声地沉在了池底。

L从水里爬出来，身上的黑色睡袍湿漉漉的，在漂流的途中，被锋利的水草割裂。

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一条又一条的粉色伤痕，有些未曾愈合，依稀有淡粉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渗出，满室漂浮着浓郁的花香，吸引了周遭已经异变的怪物疯狂地往游泳馆聚集。

外头很安静，四处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他知道死了很多人，不，这种诡异的安静，或许这个地方除了怪物，已经没有了任何生物。

异变的很快，像是一种致命的病毒。

L好奇地睨了一眼所处的环境，虽然在池水中，不止一次瞧见这种诡异的地方，但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体验。

不过，他现在无暇考虑这个。

身体像是被火苗灼烧，又痛又冷。

他的脸色惨白一片，越发趁得眼睛乌黑似夜，薄唇却又像是涂了花朵的汁液，殷红又妖异。

L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朵朵纯白的花朵在脚底生成。

“咳咳——”

L单手按在胸口，抬起拇指抹了抹唇角的粉色液体。

没走几步，冷风灌入，顺着破损的黑色睡袍紧贴着肌肤，L微怔，低头一瞧，这才察觉自己的睡袍早就被割裂成一缕缕，惨兮兮地挂在身上。

他最不能忍受脏乱，浓黑的眉蹙了蹙，L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沉在在池底的那具尸体。

黑色卫衣被池水浸泡着。

那人面部朝下，随着水波上下荡漾。

L略微思索，指尖微动，雾气升腾的同时，缠绕着那人的尸体浮起，他弹了弹指尖，“砰”一声，那人的尸体被炸出一朵纯白花朵，只余下黑色卫衣漂浮在水面。

他没有是非观念，刚才杀这人，完全出于本能。

死了就死了，他并不在乎。

手指勾了勾，黑色卫衣和牛仔裤漂浮在空中，一抹萤火燃烧的同时，衣服瞬间被蒸干，顺便还消了毒。

古怪的衣服。

L眉目深沉，虽然嫌弃，还是随意套了上去。

……

“苏离。”有人叫她。

苏离抱着背包，喝了水，在凉亭下休息。

过山车从头顶呼啸而过，伴随着一车人兴奋的尖叫声。

听到有人叫她，苏离放下水杯，疑惑抬眸，“胡老师？”

胡一鸣刚安排好学生，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微笑着问她，“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不喜欢游乐场吗？”

“……没有。”苏离摇摇头。

胡一鸣知道她向来不合群，内向的紧，包括这次集体出游，若不是他提了几次，小姑娘怕是宁愿留在学校里做习题也不愿意出来，“一会儿大家要去海洋馆，你别乱跑，跟上大部队。”

“啊？”

胡一鸣笑道：“你不是喜欢海洋生物吗？年轻小姑娘应该有点朝气，等上了的大学，人际关系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你得学会适应而不是逃避，知道吗？”

苏离知道班主任是为了她好，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胡一鸣拍拍她肩头，鼓励她，“加油！”

“谢谢老师。”

胡一鸣笑笑，接了带队老师的电话，胡一鸣率先起身，脖颈处蓦地一疼，胡一鸣的身子没由来的抖了抖。

苏离一愣，忙跟着起身，“胡老师怎么了？”

胡一鸣摸了摸脖颈处疼痛的地方，刚才的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又疼又麻，游乐场植被茂盛，盛夏时分，蚊虫滋生，被小虫子咬一口好像也不算什么。

“没什么。我先去跟李老师汇合，你收拾收拾就过来吧。”

苏离乖巧应了。

胡一鸣揉了揉疼痛的脖颈。

苏离不期然扫了一眼胡一鸣，隐约在他耳垂下方发现了一颗红色的圆点，她错愕一瞬，胡一鸣已经用手指遮住了。

……

“你们知道六班的林淮吗？”

“当然，咱们一中的校草，学霸，行走的荷尔蒙。”女生娇笑道：“怎么了？”

“听说他跟咱们班的顾婷婷好上了。”

“啥？顾婷婷不是喜欢程诺么？”

“程诺不喜欢她呀，可能太难追就放弃了，只不过没想到才两个礼拜顾婷婷就跟林淮好上了！这个速度啧啧啧！”

“林淮能看得上顾婷婷？林淮不是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妖精类型吗？顾婷婷长得那么素——”

女生不屑地讥笑：“可能大鱼大肉吃多了，就想要换换口味呗。”

“你们猜猜看顾婷婷有没有跟林淮那个呀——”

女生们的声音越来越暧昧，压低了声线悄悄道。

海洋馆里人挤人，苏离被挤在队伍中央，她对这种八卦向来不感兴趣，无奈人多，又不能脱离队伍，只好被迫听她们讲八卦。

只是没想到，她们班的女生们越说越离谱，苏离听得脸颊微红，将注意力放在亚克力水晶罩里的各种游鱼。

“这是鳐鱼，也叫魔鬼鱼，1亿年前，鳐鱼是鲨鱼的同类，但为了适应海底生活，长期将身体藏在海底沙地里，便慢慢进化成这模样……”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正在向游客们例行讲解。

苏离的视线从鳐鱼身上略过，旁边就是水母，里头安装了五颜六色的灯光，透明的水母被灯光折射，身体也跟着呈现出瑰丽的颜色，漂亮极了。

苏离从包包里拿了手机，趴在亚克力板上，观察了一会儿，对着水母拍照。

脑海里不期然想起梦里的那些奇异又妖异的鱼，那个冷冰冰的湖底，容貌昳丽的少年，她记得自己好像曾经被他抱在怀里，很亲密的样子。

想到这里，苏离羞耻得耳根都红透了。

天！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拍拍发烫的脸颊，苏离对着巨型鱼缸拍了照。

回去后将照片洗出来，丢进泳池，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明媚的眼睛弯了弯，苏离的嘴角不自觉地逸出一抹浅笑。

“哎呀——”身边的女生蓦地惊叫，“啪”，女生拍了一下脖颈处，摊开掌心，却没发现虫子。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我也——”

不断有人出声，“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向来不少人被蚊虫叮到了，可能比较疼，耐受不住的女生直接哭了出来。

男生们也纷纷出声。

“是蚊子么？好特么的疼啊！”

“艹！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蚊虫了，我特么都戴了两只驱蚊手环，还是被咬了。”

“政哥，你啥血型？听说AB型血容易被叮。”

“不是O型么？”

“明明是B型。”

方小可耻笑道：“你们这些文盲，蚊子才不是因为血型叮人，雌性蚊子到了繁殖期，就会叮人，根据体温——啊！好痛！”

“行行行，别他妈科普了，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这里蚊虫也忒多了。”

“这啥品种的蚊子啊？疼死了！丁，有没有风油精啊！”

“有有有。”

大部分人都被叮了，这种包又痛又麻，很多人都耐不住，开始疯狂地抓痒，那些脓包被指甲抓破，血液渗出。

黑暗的环境里，没人看见一些透明的卵沿着血液悄悄破壳，肉眼不辩的小虫子爬进了细小的伤口，不消片刻，那些伤口便自动愈合了。

……

“苏离，给你。”程诺递给她一小瓶花露水，他喜欢苏离已久，碍于面子一直没表白过，加之知道苏离的心思都在学习上，自己就只好把这份情谊放在心底。

“涂点吧，小心被叮，叮到还挺疼的。”

苏离愣了愣，抬眸看向程诺，程诺脸上一热，忙不迭地撇开视线，将花露水往她面前凑了凑。

苏离没接，客气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