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暄一身锦衣站在宫门口,身旁小厮勒住缰绳,一面同他说话:“殿下,您自己当心些?,小是听说……”
“我不进宫了。您且候在这里,东宫若有事,您去宣平侯府找我。”秦暄翻身上马,不由分说就打马去宣平侯府。
周云棠不知侯府内外都是东宫的人,一旦她过去,太子立刻就会收到消息。
周云棠懂太子心思,太子何尝不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思。
策马一路飞奔,抵达侯府后,他买通后门的侍卫,静静地等着周云棠。
半刻后,东宫马车缓缓而来,周云棠从车上走下来。
见到秦暄后,她有几息的慌神,旋即明白过来,缓步踏下马车,“四皇子。”
秦暄内心悸动,朝她缓缓行了半礼,“娘娘,您不该来。”
“我想见见她,若是可以,我想应当履行当日的承诺。”周云棠笑意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秦昭说不喜欢她,那就好办了。
秦暄神色阴沉,揖礼的双手?紧紧握着,敛下情绪才道:“您可曾想过殿下知晓您的心思后会不会生气?”
“他哪日不生气?”周云棠小心地跨过后门的门槛,转身凝望他:“他不会做绝情的?事情,最多生气不见我,我懂他。”
既然不是喜欢,那就会生气。
对于秦昭而言,万事都抵不过朝堂上的?政事,抵不过他座下的?太子之位。
“不觉得他将你逼上绝路吗?”秦暄忍不住提醒,目光触上那双干净简单、不染尘埃的?眸子,太子明显的在泄恨。
她的眉眼是干净的?,目光是纯良的,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完全没有想到太子的?心思。
后门处的?光景很好,对着门是一株青松。松树顶天,青翠欲滴,在秋日里也是一副坚韧的性子。
周云棠进门就看到它,唇畔生起一抹笑,告诉秦暄:“这?是他种的?树。”
“我知道,原来是他踢坏的。”
“是啊,踢完又巴巴地去种。”周云棠目光略过那株松树,凝望远处的?亭台楼阁,语气凝重道:“劳烦四皇子将这?株青松挪到东宫。”
秦暄不明白她的?意思:“以谁的?名义去送。”
“自然是周云棠。”
话?音刚落,周云棠就离开了,径直往自己曾住的?院子里大步走去,眼底流传的?神光彻底被垂下的?眼睫掩盖。
旧日的院子里依旧没有改动,院内没有婢女,秋色凄楚,一步一动都感觉到宣平侯府的?落败。
昔日威震敌国的宣平侯府在她的?手?中败了,就像是一朵花,她偷懒,没有去浇水,眼睁睁地看着它枯败。
推开屋门,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她吸了吸鼻子,云渺生病了?
走近里屋的?时候,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大步走近,只见一女子面色白得透明,形销骨立,哪里有旧日的明丽动人。
周云渺闻声也抬头去看,见到熟悉人一袭华丽锦绣的?裙裳后显然一怔,唇角蠕动许久才说出了话?:“哥哥?”
“你病了?”周云棠知晓她为何吃惊。
震惊哥哥变成姐姐,荒唐又真?实。
周云渺惊讶地从榻上走下来,走到‘哥哥’面前凝望那张脸,不自觉伸手去摸了摸:“你只是与哥哥长得一样,对不对。”
“周云渺,你走后,母亲令我代你入了东宫。”周云棠躲过她的手?,在桌案中后坐下。
周云渺皱眉:“所以我现在就成了侯府世子周云棠?”
“我也不知。”周云棠躲避她直勾勾的目光,交换回来是好事,可是云渺现在病得脱形,一看就知真假。
秦昭是骄傲,但不是傻子。
周云渺就像听了笑话?一般,病中更觉得无力,踉跄的?两步道:“做周云棠,我还不如去死。”
周云棠眼睫轻颤,闻言怒笑:“那你就去死,母亲来了,就说你愧疚得自尽,我也早日脱身。”
“你与殿下朝夕相伴,你是巴不得我当日逃婚你好替代。我只当哥哥疼我,未曾想你竟自己去嫁。”周云渺怒视着面前的?人,胸腔肺腑都跟着燃气一股烈火,“你瞒我这?么多年,将我当作你的?踏脚石。”
“你病糊涂了,我扮做男子是母亲的意思,今时今日是你自己造成的?,你的?身体若好好的,指不定我将太子妃位置还给你。如今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何让你做回太子妃。我想着殿下眼瞎会认不出你我的?区别,现在想来不是他眼瞎,而是我眼瞎。”
“你眼瞎?周云棠,我不会做男人的?。”周云渺怒火冲心,说出口的话?更是不经脑子思考,眉梢间的怒气将那股病弱取而代之。
周云棠没有生气,只觉得一股凉薄,平静道:“母亲将你宠坏了,我能承担宣平侯府多年的责任,相同,你也能。”
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周云渺渐渐缓过气来,依靠着榻道:“凭何我就该成为男子,而你坐在东宫内享福?”
“我装了十六年,是你自己逃走的。我是你的?姐姐不假,但不是菩萨。你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周云棠无力与她争执,侯府在太子的?监视下显然是听之任之的?。
“周云棠,我喜欢的人死了,我也能和你鱼死网破。”周云棠双眸通红,泪水横流。
周云棠甚为头疼,“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知晓钱泽的?死因,为何而死?另外,找到杀他的?凶手,报仇后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报仇?”周云棠嘲讽,“你若不是我的?妹妹、若不是惦记母亲会伤心,我现在就能一杯酒毒死你。他撺掇你逃婚,光凭这点,我就不能饶恕你。感情虽好,可得思想周全。”
沉浸悲痛的?周云渺听出几分意思来,顿时瞪大了星眸:“是你杀的??”
周云棠没有承认,只道:“熬过了亲事,我便送你们回封地,届时你想走都可以,你为钱泽守着一生都没有人阻拦。”
愚不可及。
在宫中生活多年,她最见不得感情用事,明知钱泽有问题,还偏偏不管不顾的闯进去。
情虽好,可也要看看对方的心思。
周云棠心中带着火,也不想再与她理论,转身离开自己的?屋子,关门的时候里面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周云渺的痛恨声:“周云棠……”
屋檐下站着一人,姿态挺拔如松,岿然不动。
秦暄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仔细,好意道:“她留不得,若在京城世家内,断然不会留她好好活着。”
逃婚的?人就算回来,也不会被家族所容忍,宣平侯府与众不同,身在封地,自由多了。
屋外空气清新,深深呼吸一口后感觉整个人都豁达不少,周云棠并非记仇的?性子,被秦暄知晓家中丑事后也是一瞬间的不适,道:“她从小陪着母亲长大,再?不济也该由母亲陪她,我出宫不易,就劳烦你盯着她。”
“好,殿下处你就装作不知道。”秦暄给她建议,太子装糊涂,那就一起装糊涂,横竖装糊涂不会吃亏。
周云棠颔首,心中乱作一团乱麻,逼一逼云渺也是好事,先兵后礼。
侯府不能久待,马车迅速回到东宫。
云氏安排得妥当,期间未曾有人发现,周云棠回来后迅速沐浴更衣,将自己身上的?药味洗去。
元氏一面给她擦拭,一面询问府内的?情况。
自从穿上裙裳后,周云棠就彻底换了样貌,凝脂如玉的?肌肤也必会给她带来麻烦,水中横波荡漾,水底慢慢从肩部滑下,快速掉进水里,再?无哼唧。
“乳娘,云渺的性子发生很大的变化,甚至开始怨恨。”周云棠靠在水中,揉着自己的?酸疼的脑袋。
云氏擦拭着肩际,顺口就道:“这?就是见不得您比她好。要是您过得比她还惨,她肯定不会怨恨您,反而拉着您亲密说话,女子之间总是有些?攀比的?,还有您代嫁后等同抢了她的夫君,谁会对您好颜色。”
“您想多了,她还是太单纯了些?。”周云棠接过云氏手中的帕子,起身擦拭干净。
元氏望着她干净的?身子,悄悄道:“殿下习惯的是您了。”
沐浴后,整个人都干净轻松不少,周云棠累得躺在榻上不想动弹,翻身都觉得累。
浑浑噩噩地就这?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被人拍了拍脸,睁开眼睛,榻沿坐着一人。
殿内都已点着灯,通明的灯火让她眼睛微微发涩,睁开又忙闭上,再?度睁开的?时候就瞧见秦昭。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袍服,往日谪仙般的气质添了几分森热,不怒自威,高位者的?气质更加浓烈。
一眼就让人睁不开眼。
周云棠混混沌沌地坐起身,秦昭伸手?捏着她的脸蛋:“孤来了两个时辰,你都没有醒,你白日做什么劳累的?事情去了。”
指尖有些?温凉,让人生了躲避之意。周云棠惺忪,错过他眼中的?深意,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暖意来,当即就笑道:“殿下怎地过来了?”
“孤来含秋殿,天经地义。”秦昭嗓音淡淡的,并无特殊之处,但唇畔的?温度不同,甚至带着笑意。
周云棠彻底醒了,被他这?么直直地看着后,心跳就剧烈加快,莫名感觉一阵不对劲,身子有些?发热。
摸摸脸,果然是烫的。
秦昭又来撩她。
冷待不过几日,今夜就来撩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秦昭不仅没有反省,反而不经意间靠近那张粉嫩的脸蛋,逆光后那张冠玉的?脸就被阴暗替代,五官轮廓就跟着黯淡不清,可说出去的?话?就像哄慰着孩子:“太子妃,今日很乖巧。”
周云棠心口一阵跳动得厉害,望着他迷人的?五官后下意识就往榻内跑去,还小心提醒他:“殿下,您说您不喜欢我。”
秦昭哪里会容得她跑,一伸手就将人拉近,傲然道:“孤喜欢听话的?太子妃。”
周云棠:“我、妾今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秦昭不回她,手?落在她的?后脑勺,感受到一股温热,唇畔的?笑意就更深了些?,不由分说就咬上不说实话?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