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凤先生。”

在凤先生走过来之前，甘棠将镯子往兜里一装，主动站了出来。

她擦掉眼泪，跟凤先生打了个招呼。

“是你？”凤先生眼神里并没有预想中的慌乱。

“是我。”甘棠回道：“凤先生好像并不惊讶。”

凤先生大声道：“我老头子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把我怎么样？”

凤先生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不敢直视甘棠的眼睛。

在下决心之前，甘棠是鼓足了勇气的。

她从小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谦让为上，但她希望自己现在能有所改变。

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双手被她背在身后，她小心翼翼问道：“我曾听唐秋说，凤先生在生活多年的汴都城迷路了。冒昧问一句，凤先生可路痴？”

凤先生从容道：“汴都城那么大，我老人家手脚不便就躲在家里写故事，又不经常在城中走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个女娃娃，心思多余。”

听凤先生愠怒的语气，甘棠抿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雪，一只脚铲起雪花，踢向别处。

老家伙，居然跟我打太极。

她看向凤先生，眼泪盈盈道：“我有个兄长，叫甘又风，跟先生一样喜爱吃葱。他的眉眼也跟先生长得很像，还有，家兄……也路痴。他因为路痴的原因，很少出家门，所以每次我偷偷跑出去玩，他都帮我躲过站岗的家丁。回家后，我也总把外面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可是后来，他离开家了，从此音信杳无。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岔路口站着呢……”

甘棠说话的时候，凤先生的眉头越皱越紧。

等她说完后，凤先生长出一口气，呼出的雾气被风吹向一边。

他紧闭双唇，侧过身体，面向甘棠，避开甘棠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小棠姑娘，可曾找过令兄？”

甘棠摇摇头，道：“兄长是因为某个原因才离家的，我想过找他，可他可能会因为我失去性命。”

听到这里，凤先生有些动容。

他微微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该说出口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那你兄长可有找过你？”凤先生问道。

他话音一落，甘棠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兄长的事，我为何会知道？”

凤先生连连点头，“哦，对对对。”

虽然脚下踩雪，空气冰冷，但凤先生额头生出了密密的汗珠。

他从腰间拿出折扇，打开来扇风。

“今天还是挺热的……”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甘棠聊下去了。

要是这时候能来个救星，他真的要给这救星的十八辈祖宗都烧高香。

甘棠看着凤先生的扇子，折扇两边没有题字。

中间那个叉，也看不出来什么字迹。

“我说怎么这么久还没下来，你路痴也不该路痴要这种蠢地步，原来是跟小棠姑娘在一起。”

黄金燕扭着腰肢走过来。

她手里的毛笔还未放下，看来是直接从黄金楼赶过来的。

明明是寒冷天气，黄金燕却每每穿得清凉。

看来，她是个境界很高的隐者。

“老板！老板……”凤先生赶紧上前了两步，靠近黄金燕，“小棠姑娘托我帮她找她失散的兄长呢！”

“小棠还有个哥哥？”黄金燕问道。

甘棠点点头，道：“嗯……有，不过，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了。”

黄金燕咦了一声，问道：“小棠，你口吃又好了？”

甘棠道：“时好时坏，晚辈都有点忘记该怎么说话了。”

黄金燕看了一眼天空，道：“时候不早了，黄金楼的客人们还在等着凤先生说夜场的书呢！”

她白了一眼凤先生，凤先生收回折扇，对甘棠摆了摆手，就迈出脚。

“左边。”黄金燕看着凤先生走对路后，转身对甘棠说道：“小棠姑娘，你身体还在恢复期。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大冷天的，沾上风寒就不好了。”

黄金燕说完，也走向下山的路。

甘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明月照正头，寒风变得微弱许多。

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树叶承受不住雪花的重量，将雪花落下去的簌簌声。

等凤先生的身影快消失在她视线的时候，她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凤先生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软着性子了！你想做的事，我替你做！不对，我哥哥想做的事，我替他做！”

凤先生的背影在雪地里停顿了一下，他背着甘棠挥了挥手里的折扇，然后消失在月色中。

两人走远后，黄金燕对着凤先生的背影哼了哼，然后道：“上次你已经欠我一个大人情了，这次的人情怎么算？”

凤先生语气沉稳，话语严谨：“这次？这次，算一个大大人情。”

“你……”这是她忍受凤先生无赖的第八年，“你们一个路痴，一个口吃，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甘棠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拿出五彩石暖和暖和。

在银色的月光下，她瞥见五彩石不起眼的边上有一丝黑色裂缝。

这等法器居然能自己裂开，看来汪次海不舍得正品，拿出来了个高仿赝品。

看着前面的山门，此时已经有四位师兄在那儿守着了。

不想引起骚动的甘棠只能选择从后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