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柜子里翻找出一条毛巾。既然麦克都不在乎他在这里洗澡，贾科也不在乎使用对方的毛巾。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他和麦克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密切的友情。

贾科的这个澡泡了很久。他想莱恩肯定还需要很多时间去洗漱、打理自己。莱恩会将正装穿得一丝不苟，把头发用啫喱抹到脑后，还会掩人耳目地戴上那副平光小眼镜。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一下，从浴缸里起身冲掉了身上的泡沫。

贾科对自己说，莱恩可不是个好对象。

接着他擦干自己的头发，穿上被烘干的裤子走出了浴室。

麦克不知在做什么，他没有理会贾科，贾科便没有着急出去，他想要看看那两面墙的帘子外是否都是玻璃外漂亮的农田或者花园。

他一般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但是那两面帘子吸引了他。一面透着自然光，一面却黑漆漆的。贾科猜想那面不透光的不是窗户，可能是麦克的什么奖杯之类的展品，为了不积灰用盖满整个墙壁的帘子遮盖起来。

他缓慢地上前，一把将帘子扯了开来。

贾科在帘子被掀开的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

666如果能吹口哨，他一定吹了，但就算那样贾科可能也听不到他的口哨声。

帘子后面不是窗，也不是奖杯墙。那里依旧是墙。这面墙很大，而在这面墙上，画满了一整副巨大的人体油画——一个英俊又漂亮的男人。

他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微曲，一条腿落到沙发下方，膝盖之间大敞着。他的衬衫被解开了所有的扣子，向外拉扯，半遮半掩地露出他的胸膛和结实的腹部。

他在沉睡。睡得毫无防备，两手向上被一条领带绑在一起，睡得充满了迷人又无辜的味道。

贾科咬紧了牙，脸色扭曲。差点要挤出“变态”两个字。

画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贾科。

麦克根本不会画画，但是莱恩的画工很厉害。这是谁的作品一目了然——

这痴汉的段数明显比他高了整整十段！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情形下画的，难怪当时他醒来时睡得那样规矩，难怪莱恩知道他的臀围大了两厘米，难怪他总觉得这房子跟麦克的风格格格不入……

——这是莱恩的房子，而莱恩居然把他的人像画在了自己卧室的整面墙上！

“我早就警告过麦克不要多管闲事。”一个声音从贾科的身后传来，贾科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他努力调整自己的脸色，却依旧有一丝不自然，他看向了向他走来的莱恩。

莱恩果然穿得整整齐齐，显得严肃而禁欲——但这些只不过是表面。

贾科觉得他完美诠释了“衣冠禽兽”四个字。

“你觉得怎么样？”莱恩似乎没有丝毫邪恶的念头。他带着纯艺术的眼光欣赏墙上的话，也期待着贾科的评价。

——我的身体怎么样？你确定问我这个？

“我有点不满意。”莱恩没有等贾科的沉默延续，自问自答了。

贾科终于能够回答，他保持着镇静说：“你画得很好。”不过在我醒着并且穿着衣服的时候画就更好了。平心而论，莱恩画得极棒，他已经很久没有提笔画过写实的东西，却画了那么大一副人体。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极为出色，如果画面上的人不是贾科自己，他也许也会为此惊叹而滚动喉结——画上的男人无处不在散发出的浓烈的荷尔蒙。

“不，它不够好，”莱恩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在实事求是地评价一副跟自己无关的画，“穿得太多了。”

……我靠。

贾科仿佛活生生吞下一个巨大的槟榔。

莱恩扭过了头来，用一种贾科完全明白的露骨的眼神盯着他，他温热的手掌贴在了贾科的后腰上：“你的后腰很美，如果有一个刺青就漂亮极了。”

贾科一瞬间感到有些恍惚。他顿了一下，垂下眼睛说：“我不喜欢刺青。”

“哦，是吗。”莱恩轻描淡写地说。

贾科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陷入了一丝低沉的回忆。后腰的刺青……那里曾经是千希最喜欢的地方。

莱恩的手离开了贾科的后腰，让贾科感到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莱恩走向床头，打开了床头墙壁上的内嵌式平板电脑。

“过来。”莱恩说。

贾科踌躇了一下，大步走向莱恩。

莱恩将平板电脑移到他的面前，让他看上面的东西。

“……这是……我的评价。”贾科看到了社交平台上的无数评价内容。他平时不看这些，666会对他汇报总体的趋势，但这一期的活动照理来说还未剪辑完成，他还没有急着要反馈，莱恩却让他看到了许多人对这一期活动的评价。

“没错，”莱恩说，“有人将卡尔吉退出的消息事先放出去了。”

卡尔吉的粉丝相对较少，观众们对他的退出本身不怎么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他退出的理由。那些理由没有经过修饰，完全针对卢卡，因为所有人当中只有卢卡是银色的眼睛。贾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尤利安——”

“你知道这些评论一旦发酵会变成什么样吗？”莱恩说，“你跟他的资源相差很大。你会成为买通卡尔吉的人，寇特会因此考虑是否选用你的那条广告。”

贾科抿紧了嘴唇，眼睛在莱恩的面孔上扫了一圈。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但只要寇特及时投放他的广告，他的咖位会瞬间提升，没有人会再去考虑他是不是真的买通了评委那件事。因为如果他有实力成为寇特的模特，卡尔吉对他的一切倾向都是合理的。

现在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莱恩却告诉他寇特会因为这件事考虑要不要投放他的广告。

贾科对666说：“得了，我明白了，他就是想睡我。”

666在贾科看不到的地方说：【可你明明也想睡他……】

“我该怎么做？”贾科似乎很诚恳，表情严肃。

莱恩的眼睛斜向一边的床头柜：“给我来根烟。”

贾科替他取了一根烟，莱恩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

莱恩深深吸了一口，对站在他面前贾科说：“到床上来。”

贾科觉得自己站在了人生的三叉路口。

莱恩的烟埋在烟雾后有些模糊，他戴着那副眼镜，眼睛微微眯起。他交叠着双腿，拒绝一切商量和拒绝。

“我真想跟尤利安换换，”贾科在心里对666说，“尤利安要是我他肯定高兴坏了。”

666没敢说他觉得贾科的表情看上去也挺高兴的。

贾科盯着莱恩好一会儿，缓缓爬上了床。

莱恩反倒从床边站起来，松了松他的领带。他对贾科说：“趴着。”

莱恩将外套脱了下来，丢在一边。贾科怀着又期待又拒绝的心态等待他的靠近。然而他很快发现莱恩并没有上床。

他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在持续了三分钟后，贾科忍不住回过头想看看让他维持这个姿势的莱恩在干什么。

接着他看到了床角的一个矮梯，梯子上有一块工作平台，莱恩正坐在那上面，举起了一块画板。

贾科：“……我觉得我受到了欺骗。”

666：【……】

贾科：“我上了一辆假车。”

666：【……】

贾科：“我得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