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他，则是悖论而生的孽种。

安允信不清楚杨炔为何突然自尽，只觉得杨炔是想要彻底埋藏换婴的往事。可刚刚得知了自己完整身世的沈一十分清楚，杨炔不是为了埋藏换婴的往事。

杨炔想埋藏的，是更见不得光，更晦暗肮脏的往事。他想要掐断的，是安允信验证沈一血脉的唯一机会。

他死前最后的一丝愿望，只不过是希望他的孩子能够不被身世所扰，平安喜乐。

“我可以解释。”沈一说道。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欺骗，亦或是背弃安允信。

安允信沉默了片刻，“……好。”

“折柳……厚葬杨炔。”言罢，他突然出手，砍上了沈一的后颈。他如同在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道，“那臣便回去听陛下慢慢解释。”

沈一闭上眼的那一刻，系统的提示音源源不断地响起。

【任务进度更新。辅助宁王登基任务进度+75，现完成度80/100。】

【任务进度更新。获取主角信任度+20，现信任度77/100。咦……？】FFF有点懵，怎么信任度还增加了？

【接入重要角色——泽成帝安宴——记忆成功，正在下载所有记忆，请宿主注意接收。】

……

待到沈一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自东而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缓缓低睁开眼，安宴的记忆纷至沓来。

自小众星捧月，天命所归，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有数不尽的人愿意为他善后。从三皇子，到太子，然后登基为帝。安宴走的是每一任帝王都走过的路，甚至还要更容易。明面上有先皇和太后用心扶持，暗地里有是非观主戚无悔传授武功，还有一个二皇兄陪他长大，他的世界里看到的都是光明。

可年纪渐长，安允信却与他愈来愈疏远。

身为未来的天子，安宴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暗卫——戚涣。戚涣和安宴的武功都由戚无悔教导，戚涣时而守在安宴的身边，躲在暗处，时而出现在世人面前晃一晃，扮演好戚无悔的关门弟子。而安宴在外行走使用的人pi面具，便直接照着戚涣的面貌制作。虚妄道长也是一个虚假的存在，为了方便安宴长时间外出的一个借口罢了。

安宴却没想到，一时贪玩背着戚无悔跑出来，居然见到了安允信，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安允信。安允信只会疏离守礼地对待安宴，但对着戚涣的这张脸，安宴看到的却是风采飞扬，温厚亲近的二哥。

他享受身为戚涣和安允信相处的时光，顶着戚涣的身份和脸去见安允信，成了他小心保护的秘密，只有真正的戚涣和戚无悔才知道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一直被安宴捧在手心，捧到安宴登基，捧到安允信追杀他的前一刻。

安允信一直以为安宴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安宴知道的时间比安允信还要早。

安允信以为萱妃不知情，但其实她早就知道。

被良心谴责了大半辈子的萱妃在临终前，终于忍不住对她的亲生儿子说了一次真话。但萱妃并没有告诉安宴——他是一个悖论而出的孽种。

那是一个母亲最后的自私。

知道了换婴一事的安宴自然对主导了这件事的杨炔有所提防，却没想到提防着提防着，发现安允信私下里对信林帅府的明查暗探。

自从知道了真相，安宴一直愧对安允信，不知该不该道出真相。见安允信似乎对虎符感兴趣，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个由头出宫，亲自从杨炔手中取回兵符去了媪城，想将兵符交给安允信，同时告诉安允信真相。却没想到虎符刚交到安允信手中，安宴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安允信便动手了。

沈一接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安宴已经和安允信纠缠了好几回。每每泄露行踪便被一大批人围追堵截，根本没有机会同安允信好好说上话，安宴这才策划了一出跳崖，想着等安允信这边平静一些了，再用戚涣的身份出现，看看安允信为什么会这么做。

【唉……】总算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的沈一只能叹气。

【宿主醒了OwO。宿主为什么叹气呀？】

【我在叹气宫斗的重要性，没经历过宫斗的皇帝都是小白兔啊小白兔。】

【我还以为宿主在叹气自己的处境呢。】

【我的处境？】

沈一尝试动了动，左看看，右看看。

想哭。

此刻的环境对沈一而言很是熟悉——正是安允信给他安排的客房。他横躺在床上，被脱去了外衣，只穿着薄薄的一件中衣，那封血书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不仅如此，沈一连自身的武功都感觉不到，浑身绵软无力，翻个身都十分费劲。

阳光那么明媚，他的内心那么忧伤。

#现在给自己点蜡还来得及吗？#

【主角说戚涣勾结了外人，背叛了他，命人把你关起来了。】

某种角度上来说，安允信说的确实没错。

【我好怕。瑟瑟发抖。】

【宿主没关系，有我帮忙，不怕。】

【……更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