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语有云: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景梵遇创后昏睡了数个时辰,待到醒来时,眼前黑茫茫一片,已是到了深夜。
他试着?抬了抬手臂,虽则筋肉连接着前胸带起一阵剧烈的痛感,但比之?先前稍好了些。
掌心摩挲,是温暖棉柔的触感……他竟睡到了床上。
没死吗?
景梵扶着身侧的床榻轻轻偏过头,不远处一点微弱的灯光正摇晃着?舔舐烛泪,他定定地瞧了一会,整个人才仿佛真正回到现实中来。
随后五感渐渐复苏,他听到枕边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景梵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发觉胸膛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浑身舒爽,还换上了月白色的新衣。
床边,一个年轻男子正伏在一旁小憩,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他蹙起来的眉一直不曾舒展。
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将他带走,难不成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取走的东西吗?
思索无果,景梵忽然生出想逃的心思。凭心而论,自有意识起他便非常抵触与人交往,从小看打看骂不知遭受多少?白眼,甚至在今日差点被人夺了命……他是极其厌恶旁人的。
想到这,景梵直接向床下跃去。
那繁琐的衣饰绊住他的脚,也怪他从来没穿过这样厚实保暖的长衣,眼下一个不察,径直擦着床沿跌了下去。
这一下动静不小,直接将床边浅眠的白衣男子惊醒了。
“……你身上还有伤,为何要下床?”
他连忙将景梵从地上扶起来,拉至塌上坐好,葱白的长指拈住他的领口,就要往下拽。
景梵虚弱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年轻男子被他抵触的眼神刺了一下,说:“我只是想帮你看看伤口,没有恶意的。”
随即他像碰到什么?烫人的东西一般,迅速缩回了手,轻咳了两声,道:“那我先去帮你拿点吃的。”
景梵看着?他匆忙的步子迈出门去,不久又端着一个案盏踏进来,其上放着一锅热腾腾的白粥,几碟小菜。
这人为他做了饭,烧了热水,连伤药都一并买好,细细叮嘱无微不至。
虽说心中并无什么?触动,景梵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底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安定。
这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但个子比他高?出不少?,行事风格也颇沉稳。
待到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后,年轻男子推开屋门,沉声道:“这处小院我已经包下了,近些天你在此好好养伤,银钱就放在桌案上,若是你不会用厨房,便去附近的酒楼吃。”
“大约再过一段时间,自会有人来寻你,你不要怕,他们不会伤害你。”
语毕,年轻男子对着景梵摆了摆手:“我走啦,今生?有缘再见。”
景梵看着?他转身投进屋外的风雪夜,心脏没来由猛地一缩,随后止不住地难受起来。
他快步跟了出去,几步一踉跄,弯腰去捉那人的衣袂,却怎么也抓不住。
年轻男子踩着厚厚的雪,走至庭院中央,回头一望,连忙跑上来揽住他:“你现在重伤未愈,不可受凉,快些进屋。”
“你……”
景梵艰涩嘶哑着?发出第一个音节。
“你,你是,我的亲人吗?”
他抬眸撞进男子的眼中,一字一句地问着话,带着些许期冀。
若不是有血脉这一层羁绊,他又为何要帮他?景梵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有其他的可能。
年轻男子怔了半晌,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又叹了一息。
“我当然是你的亲人,这世上与你最亲最亲的人。”
景梵眨了眨眼,似乎还不大能相信他说的话。
“那,”他痛苦开口,“那,你又,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要赶回去救人,他很?需要我。”
年轻男子从前襟取出一块玉璧,俯下.身将其放在少年手心中:“险些忘了将这个礼物送给你,这玉璧我买了一对,你一个我一个,你无聊时便拿出来玩玩,怎么样?”
他笑着?半蹲下来,带着景梵的手伸向前方:“教你一个最最最简单的法诀。”
“星曜势显,盈损熠埆,境由心生?,天河乃现。”
语毕忽见天边一角法光大盛,景梵顺着光源瞧去,视线隐没在一道绚丽华美的银河之?中。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星星,近几月却因种种俗事,许久不曾抬头了,”年轻男子怅然道,“这其中的每颗星我都在玉璧中做了注记,待你修炼的日子稍久一点,就能看清这条星河带的全貌。”
“你看那银河的两侧,是不是有两颗最亮的星,它们一个叫牛郎,一个叫织女……”
他同景梵说了许久,直到夜色浓稠,明舒高?悬,才重新与他作了最后的道别。
“这次真的要走了,我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景梵看着?他挺直背脊,语调低沉,眼中似含着晶莹透亮的泪水,心中不由得一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