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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她喝了口咖啡,扫了眼上面的时间点,没想会和接下来的计划冲突,“这其中只能挑最后一天了。”

“前几天有事啊。”池荟没想时间会这么赶。

苏婥点头,“店里忙,中间我还要挑一天去墓园。”

池荟知道,苏婥每年都会提前在清明节前去一趟她父亲的墓,但?今年较之往年足足提早了大半个月,她疑惑地问:“今年怎么去这么早?”

苏婥想到去年在墓园碰到那个女人,存了点心思,言简带过说:“怕后面人多,今年就预定?早一点的时间。”

池荟也没想太多,只说:“那到时候你有时间就过来,店里我会打好招呼的。”

苏婥笑着说好。

然而,话题到这,苏婥却分心地想到了去年和苏琼在墓园不太愉快的碰面。明朗阳光撒落肩头,似有若无地,似乎还抽丝剥茧出了那会冷漠交锋的不适。

苏婥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当时不早不晚,不巧碰上绵密如丝的春雨天,墓园人多很挤,父亲的墓又?是在整道最里边的那处。

沉黯黑裙在身的苏婥穿过人群快到墓前时,才慢一拍地发现父亲的墓前站着几个人,西装革履的有徐照,黑衬黑裤的有苏琼。

往年来没来她不清楚,但?她不想看见他们的时候,每次都能撞在节骨眼上。

较之先前的端庄富态,苏琼瘦了很多,纤弱的身型收在已是最小码的黑色衬衫中,空空落落的并不合身。

背脊单薄,浑身几近骨感,瘦到眼窝深陷,随便一眼都能给人黯然神伤的错觉。

但?苏婥知道,这个女人不过是会演戏罢了。

现在装得像是失去爱人,悲伤至极的是她,但?在光影迷离的舞池里吞云吐雾,受毒迫害的也是她。

究竟哪个苏琼是真,苏婥不想去探究。她只知道,自己讨厌那个环境。

她不是没有举报过,也不是没有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找线索把程家掀翻。

但?现实告诉她,程家人多势众,不明目张胆在国内线上流通,后面究竟还有多少走毒支线,皆然成谜。

苏婥是后来才意外知道,当年陷害她原生家庭的人,和程家脱离不了关系,苏琼却至今置若罔闻,还义无反顾地留在程控身边。

有情真能饮水饱,简直可笑至极。

苏婥试图努力,却一无所用,甚至还极有可能把自己扯入深渊,再无回旋之地。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是带命的警告。

程控愿意给苏婥活命的机会,是看在苏琼面子上。

那这种情况,苏婥还有可能回到程家,走回程控的掌控吗?她但凡脑子?清醒,都不可能选插翅难逃的那个选择。

就算是做祁砚不摆明面的丝雀,也比程家随手就能弄死的残雀要好无数倍。

苏婥永远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程控那批人迟早会遭报应。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所以在和苏琼撞上视线的那一瞬间,苏婥本想掉头就走,但?晚了一步,徐照的人抓住她,把她带到她面前。

苏琼还是强硬态度:“跟我走。”

苏婥只讽刺地送她一句:“你做梦。”

苏琼倒是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选人?”

居然有本事傍上凌川的祁家。

苏婥盯着她,再多一个字眼都没有。

苏琼知道现在动不了苏婥,因为她背后有祁砚,就等于有整个祁家。程家做得多广,祁家就对敌多狠。

她碰不了她,只能放她走。

就此再度不欢而散。

......

光线耀眼而灼热,苏婥扩散的思绪渐渐收回。

这些事,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其中包括祁砚。

她不是不负责任,也不是纵意包容,只是因为她曾无意看到过祁砚书房里有关于“7.15”案件的文?件档案,心里便明镜般清楚。

这场周旋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那帮人迟早会声名狼藉,法律制约。

*

自从上次去了次城西,祁砚开始三天两头地出现在城西。

苏婥不敢确定?这个男人的想法,但?她隐约能感受到,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了鲜明的改变。

今晚依旧如此。

和池荟结束见面后,苏婥在既定时间之前匆匆赶回城西。

出乎她意料的是,原先经常到天色晚过之后才会出现的祁砚,今天居然就拎着西装外套站在她家门外。

单调不变的衬衫西裤,一脸倦怠的神色,隐隐褪去锋利的棱角,微阖着眼靠在门边,听到她走近的动静,才敏锐地睁开眼。

苏婥诧异又?紧张地看了眼手机,没有祁砚发?来的消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今早阿姨发?消息,她也没能及时收到并给出回复。

所以走到祁砚面前,苏婥习惯性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出详尽的解释。

但?她那句“我不知道你已经来了”刚刚吐出第一个“我”字时,祁砚就毫无预兆地单手扣在她腰间,声控灯灭的那瞬,有劲的臂弯轻轻一勾,将她一把揽进温热的怀中。

苏婥愣了几秒,呼吸滞顿地感受着耳边徐徐喷洒过的绵密呼吸,没缘由地心跳骤停半拍,又?随着他热息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加快跳动的速率。

扑通。

扑通。

直到碰壁撞上心房的敏感区域。

是心思紊乱的前调。

祁砚最近对她的态度切真切实地变了。

苏婥有些惶然,但?更多的是掩埋至深的欣然。

她不知道暴风雨前夕的美好会持续多久,但?足够清楚,当下,这一刻,她是满足的。

像是半嵌其中的,祁砚的疲惫压在她身上,沉重又?势猛地,又?像是一不小心就能把她压垮,苏婥有些不知所措,定?在原地一声不吭。

祁砚没和苏婥多说一句。

他们依旧是之前那样冷淡又?贫乏的相处模式。

但?苏婥比之前更懂他了,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她做他喜欢吃的菜,难得愿意陪在他身边,安静地吃完一顿饭。

晚上,苏婥洗完澡出来,祁砚已经躺在床上。

其实如果没有需求压制,他们一般不会睡在一起。

但?就这次,唯独这次,苏婥像是心思失控一般,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顺手替他关掉床前的暗灯后,躺到了他身边。

男人的安定?近在咫尺,受限空间内每一丝一缕呼吸的交缠,都在迫使着尘埃颗粒的流动越发?缓速。

最后,逼近静止。

快要适应黑暗的视线,苏婥静静地感受着男人闭眼似是睡着的侧脸,每一寸目光都在细腻地描摹着独属于他的模样。

不知觉的心动经受不住暗夜的刺激,仿若一瞬间就能飙升至高点。

苏婥都眼睫都未颤,祁砚习惯性揽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她和他靠在一起,脸蛋快要没入他的颈窝间。

祁砚手臂明明只是搭在她身上,却带了不由分说的禁锢感,苏婥离不开他,一时间更因亲昵而不想离开。

她尝试着伸手也环抱住他,没收到一丝拒绝。

越发?胆大地,苏婥小臂用了些力,靠他更紧。黯淡下尤带微哑的低语,是她低微先起的头:“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一秒。

两秒。

三秒。

祁砚难得地给了她回应,尽管还是淡漠疏离的语气:“嗯。”

“你之前收到过的那组照片,”苏婥鼓起勇气,却越说越没底气,“那组我的照片......”

她没问完。

黑暗中,不动声色却已然酿生的试探。

她在跃跃欲试地试图撕扯开那层模糊不清的隔膜,却在话落的那瞬,莫名落了下风。

盘蛇在洞内伺机窥探外况,也要看时机是否正确。

祁砚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

搂在她腰间的力道不明所以地加重了。

她的问题,他没答。

给出的回应只是低沉滚过的避话:“睡觉。”

苏婥没再出声。

但?相应地,她开始心生不安了。

他们之间仿佛一直有某种不安定?的因素在沉默中肆乱发酵。

这枚因素就像不定?时炸/弹一样,风云飓变时始终安静至极,却隐含危险地根本不知道哪天会爆炸。

危险系数与日俱增。

压迫神经的能力不见休止。

似乎都在等待引线点燃的那天,所有人都落入惴惴不安。

*

清明前夕,苏婥准备去墓地那天,是个阴天。

她不喜欢这种天气,尤其是浓云厚雾压迫的阴天,空气潮湿,寒潮浸骨,不定?限的氤氲无形致人难受。

祁砚从来不过问她要去哪,或是要做什么事。

所以早上一起吃完早饭,她等他出门后就打车去了墓园。

今天来墓园的人并不多。

苏婥原先是打算待一会就走,但?她始料未及的是,坏事该来的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从来都不会管用。

父亲的墓前,端端正正地站着一排人,身着黑衣,严肃端正。

蒙蒙细雨纷扬飘在空中,苏婥的伞柄遮不去那行人浑身外溢的重戾气息,每一点对空间的侵占,都是岌待压迫的。

只是今年来的人,还多了一个根本不可能会来的人,程珈书。

徐照和程珈书同排站在苏琼身后,各自撑着黑伞,沉默压抑地盯着墓上男人的照片看。

而苏琼身后则是站着两个保镖,右边的那个从头至尾都负责撑伞。

苏婥就站在不远处,不远离一步,也不会再多走近一步。

她眸底的淡光已然消散,残存释放的仅有嘲讽和冷漠,生生扎在他们身上。

苏琼常年挂在脸上的忧伤演过之后,很快注意到旁边的苏婥。

眼神一闪而过多余的那点情绪里,除了讶异,似乎更多的是惊喜。她又开始了,墓前演戏的绝佳时刻,以求良心安顺。

苏琼缓缓走到苏婥面前,手欲试不试地伸在半空,又?要轻抚苏婥的意思,却又吝啬地多一寸距离都不想跨越。

“我不知道你来......”苏琼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婥婥,真的好久没看见你了。”

苏婥不想过多废话:“收起你那点虚伪,我不需要。”

十?有八/九的态度,苏琼并不在意,“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父亲,真的没想到今天会碰上你。”

这话是真是假,苏婥暂且不辨别。

要想知道她的行踪,对他们来说早是轻而易举。

“看完了是吗?”下一句理所当然,她冷硬说,“那你们可以走了。”

苏琼一脸难忍,没应她话。

程珈书继而撑伞走来,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定在苏婥身上,“我们谈谈。”

苏婥只身一人,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但?这是公共场合,他们再有危迫,都不至于动她,“我和你有什么好谈?”

程珈书和苏婥向来不打感情仗,今天却异乎寻常地走起别样路线,“按理,你是小辈,该喊我声姑姑。”

这“姑姑”两字,苏婥是听笑了。

她见有人来扶走苏琼,也不介意地脱口而出:“一个差点当上我继母的姑姑,我不敢有。”

好在苏琼走远了,没听清苏婥的话。

但?程珈书的脸色明明白白地骤然变化。

她恨苏婥的精明,这么多年拿捏着她不得见光的秘密,知道有苏琼在的一天,她就不敢动她,现在背后站了祁砚,她更是不敢动她。

知道苏琼走远后,程珈书睥睨的目光没一点温度,“那又如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改头换面的那天会在什么时候?”

苏婥鼓了鼓掌,“精彩是精彩,可我一点都不拭目以待。”

“她来,我能理解,那你呢,是以什么身份来的?”苏婥大概能猜到原因,但?她没说,“你就这么喜欢和她抢男人?”

这话实在挑衅,程珈书鲜少淡妆的一张脸很快被戾气充斥。

她盯着她,毒如蛇蝎,“我抢了又?怎样?是她自己守不住,没本事的是她,不是我。”

“那你怎么不当着她面去说?”苏婥抬了抬下巴,意在指向?墓前的苏琼,“我父亲和你没半点关系,你就算要讨好也最好清楚一点,你来这,我就让你滚。”

程珈书真是没想到,徐照上回说苏婥锋芒毕露竟真不是假话。

小姑娘可以,年纪不大,倒是和祁砚一样狂妄。

“你看不起我,那你觉得你靠山还能撑多久?”程珈书没再和她拐弯抹角。她画着细长眼线的眼微挑,妩媚却凌厉更甚,“婥婥,长点脑子?。”

苏婥晦涩地盯着她,没说话。

程珈书今天逮着来捉她,就是要给她敲警钟,“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从他手里把我要的东西拿回来,二是鱼死网破的时候,我成全你和他。”

苏婥觉得可笑:“我凭什么答应你?”

“因为啊——”程珈书一脸笃定?的笑,“你难道不爱他吗?”

苏婥脸色微变。

程珈书现在最擅长的就是洗脑:“爱他,你难道要看他送死?”

苏婥心头一凉。

程珈书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身影整个盖过苏婥,她替她将颊边被风吹起的长发绕至耳后。

苏婥垂落裤边的双拳握紧。

就在她耳边,程珈书唇边含着笑,“温柔体贴”地小声说:“不然,我会后悔当年下手太轻。”

作者有话要说:我敲,程珈书你吓死我了。

写的时候心脏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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