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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现在墙上是鸡。

果然,程控就是报了假的灯塔地址在耍他。

祁砚抽起沙发?背上的衣服往外走。

开车去的中途,林诀那边盯着南边灯塔的人手分落地调了不少过来。

祁砚要让程控明白。

调虎离山,他玩错人了。

*

八点准时的走钟,七点五十了。

程控站在塔上,瞭望着塔外近林的整片,没等到祁砚人的出现。

他可惜又?嘲讽地看向被绑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婥,“快到时间了,你说的,不来就死心,你该跟我走。”

苏婥抵着饿了几天那口虚弱游丝的气。

她没说话,纵然心跳如钟鼓,却期待又?惧怕地在希望祁砚出现和不希望祁砚出现中矛盾交织着。

如果祁砚来了,程控布下的陷阱他很有可能入套。为了她,得不偿失,这不应该;

如果祁砚没来,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连再见?都没说,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苏婥闭上眼,满脑海都是祁砚的模样。

这么久以来,他对她凶,他对她笑,每一分一秒的过渡都在她记忆中扎根深刻,她都记得清楚。

以及至此渴盼的温柔,最后那次见?面,他没再吝啬,全权给了她。

每一帧画面的辗转,都像是砂砾碾过她的心?房,逼出凌迟中的最后一丝苦痛。

苏婥撑到现在,快要撑不住了。

但她不能放弃,只要不离开中国境地,程控就没法对她做太过逾越的事。

他是聪明的,不可能知法犯法,他会做的,只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沾血地让一个人自发地销声匿迹。

所以苏婥不能被现状逼退了勇气。

面对程控的问话,她是嫌恶的,但还?是要说:“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这旁边走出几公里就是警厅,”苏婥和他早就没了以前的虚假伪装,“这些年,你做了这么多遭报应的事,你觉得你逃得了?”

程控觉得这话好笑:“警厅又?如何,他们有什么理由抓我?”

稳抓苏婥现在的弱点,程控手上拿的打火机一开一合,一明一灭,清脆的碰撞声成了沉寂灯塔里唯一的喧声。

“知道有一个词吗?”

苏婥抬眼看他,顶着最后那点倔强。

程控现在是第一人格的温和样,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极绅士。他说:“我很喜欢替罪羊这个词,该用的时候就要用。”

苏婥不明所以。

但她在猜:“是程珈书,对吗?”

程控笑得恣意,是对她猜测正确的欣赏。

“你明明对她没有意思,这么多年看她和苏世丽两个人为了争你,闹到头破血流,很有意思吗?”苏婥想到过去,只觉得眼前男人的恶心,“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程珈书。”

程控不置可否。

“知道为什么会挑她吗?”他说到一半,手机响了,是手下安排打点好发?来的消息,“和徐照同父异母,可怜的是她生母有精神病,遗传给她了。”

程控只笑:“她发起疯来的尖牙利嘴,全是锋芒,不觉得和我很像吗?”

一样的疯子,像极的复刻版。

所以他才会把她留在身边。

彻头彻尾,有的只是利用,再无其他。

至于程珈书的后半生,无论是为先前?做过的事赎罪,还?是念念不忘地执着在他身上,那都与他无关。

这场游戏,程珈书最早出局。

苏婥发现程控比四年前更可怕了。

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在她心?头发酵。

程控终究不可能亲自带苏婥走。

在这块地上,他不信任苏婥,不信任徐照,等同于不信任与他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就不可能不设退路。

男人准备好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废弃灯塔有前?后两道门。

程控提前走的自然是那道隐蔽铁栅后门。

八点准点,程控的车迅速离开。

八点零二分,灯塔前?门那块洋洋洒洒地亮起炽色的近光灯,将漫天倾泻的雨水照出逼人的气息。

临海的位置,汹涌的海浪蓄势凶猛地拍打着礁石。

雨势在深夜愈趋瓢泼,洗刷整座灯塔,连原先照明前路的暖灯都在雨水的浸泡中渐变沉黯,一声一息都在透露焦灼和窒息。

祁砚的车最终开进停车场。

然而,等在这的只有苏婥和控制后场的男人,除此之外,就是那段程控早有准备的录音。

开门见山地,男人在眼见祁砚的车熄火后,一把就粗鲁地把苏婥朝未有遮挡的天台上推,以此让祁砚看到他至此都想见的女人。

苏婥的嘴里被男人塞了东西,不仅说不出话,连手上的塑料束绳都在他用劲下束缚得更紧,勒得手腕生生出血。

血渍浸没的痕迹暴露雨下,刺痛的灼烧感随即抽丝剥茧地蔓延在四肢百骸,根本挣脱不开。

祁砚一眼就注意到安稳站着,却被风雨吹得飘摇的苏婥。

他捏着手机的力道加重,撑着的那把黑伞在浓墨泼洒的夜下都无意浸透上渗人的气息,快要和黑衣黑裤的他融为一体。

祁砚的目光起初是带有安抚性给到苏婥的,但在转移向后在男人身上后,滚滚涌动的怒气再没遮掩地扎到他身上,“你想干什么?”

不过三层楼的高度,男人当然听清了祁砚的话。

他俨然气定神闲得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调试着手上那把真猎/枪,是他喜欢的刺激大枪,“咔嗒”一声运弹。

苏婥都没来得及换下一口气,男人手上的猎/枪枪口就不长眼地正对向祁砚的头,“你猜能登上明天社会新闻版面的,是一个缉毒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死亡,还?是沂港船舶一把手意外死亡?”

程控的命令,就是让祁砚活着进来,死后再也走不出去。

只他一人出现在灯塔下,车里没人,是信守对话的表现。

但可惜了,没人救他。

祁砚冷眼盯着他,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林诀和常旭已经抄小道朝着灯塔楼上赶。

这次是分头的任务。

而与此同时,祁砚耳中塞的那个黑色耳麦正在响起:“报告!北湾港口有两艘嫌疑船只,是否现在就拦截?”

祁砚和男人视线碰撞,就算是由低及高的视角,祁砚浑身散出的震慑感都未被压迫半分,反倒在风雨侵袭下,变得更强。

带着得以吞噬人的强度。

男人从没和祁砚打过照面。

不得不说,他不及徐照,终究还是在祁砚的怒目相视下露了少许怯意。

祁砚眯了眯眼,知道这是一场必走的局,摘下耳麦的前?一秒,冷静沉着地出了声:“现在就截!”

至于南边灯塔会有什么情况,就是徐照和程控一方于今夜的对峙,祁砚没必要去操心?。

然而,废弃灯塔这边的形势必定比南边灯塔更难以收场。

周围一望无际的海域,只靠一处灯塔暗守。

苏婥就站在偏向朝海的位置,不知是夜下泛凉的海风吹湿她的发?,还?是不见?休止的雨水打乱她的视线。

她的长发飘零无度,拂在她最后那点写满柔光的眼前,将她连撑了几天的倔强一并挥去。

苏婥淡凉地望着灯塔下的祁砚,太多话积蓄在胸腔,微微动唇的刹那,却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

你不该来的。

这是圈套,这是故意设下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来?

苏婥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滚到嘴边,统统汇聚成了无声的摇头。她希望他走,最好现在就走。

这个灯塔里有太多的危险,或许除了男人手上那把猎/枪,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祁砚明明看懂了她的眼神,却还是在不过一秒的沉默后,朝前?走了步。

同一时间,又?是清脆的“咔嗒”一声,冰凉的子弹被动被推上膛。

祁砚却丝毫不见?惊慌,视线移回到苏婥身上,依旧是之前?那样的淡漠语气:“苏婥,我和你说过,反手拿捏的要点,你永远都记不住这点。”

苏婥皱眉看他。

她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外音,祁砚在教她被钳制时的反手方式。

是以前?她学了好久才学会的防身术。

祁砚说过她脑子不好,说过她笨,却还是在训练馆手把手教她教会这招。他和她说过:“别指望我护你。”

以前的苏婥还会打趣他说:“切,有你这样的,还?会有谁来招惹我?”

祁砚每次都会反手一招就将她制服在地,居高临下的傲视姿态,“说什么?重复我听听。”

这种情况,苏婥一般都会装死,不吭声。

谁能想到,当年的话真的一语中的,现在到了该上场的时候。

纵然苏婥手法再熟练,她现在手上被绑着束线,动弹一下都是强烈的刺痛剐蹭感,她没力气,同样反驳不了一旁举着枪的男人。

苏婥无措地望着祁砚。

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可她的眼神会说话,她微微地摇头就是在告诉他:我不行,我还?不了手。你别再靠近了,我求求你。

可祁砚盯着她,又?向前?一步,还?是继续在说:“一共三道用力处。”

苏婥知道,第一道就是手肘。

而这句话刚说完,男人就不耐烦了。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开枪的好时机,所以那个枪眼,与其威胁不怕死的祁砚,不如转而扣在苏婥太阳穴上。

压制性的用力,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

男人明确告诉祁砚:“看你很想救她,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命换一命,我就放她出去。”

话到一半,卡在中途,男人没继续说。

尽管耳麦同样连通着林诀和常旭那边,他们听到这句话,在隐蔽藏身处也要说:“老大,你别听他,他现在是在发疯!”

祁砚听不到耳麦里的话,但他也知道男人是在发疯。

狗咬狗的场景他见?的多了,现在自然不会被摆弄。

祁砚转而看向男人,冷声和他说:“放下枪,我给你活着出去的机会。”

男人就没碰到这么荒唐的事,现在是谁在跟谁谈条件?

他扣住苏婥的脖子就往天台边压,她越挣扎,他越用力。第二个条件,他现在说:“要么就是让她去给你陪葬。”

可就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林诀就近攀上灯塔高层,镣铐一把狠力甩出,砸在男人的手上,他手上对准苏婥的枪“啪”的一声掉地。

苏婥抬眼看到是林诀,快速做出的反应是一脚把枪踢开。

男人被打的是手,但他反应不受阻碍。知道苏婥是今夜靶子上中心环,他反应迅速地一把扯过她的腿,把她拖在墙边。

苏婥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说话,喉咙就被猛地掐住,呼吸顿滞。

与此同时,祁砚往楼上赶,常旭那边身处二楼却意外发?现已经开启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最后五分钟。

四分五十九秒。

四分五十八秒。

四分五十七秒。

......

是常旭从没碰到过的情况。

他当即着急地咒骂出声。

然而,听到这件事,祁砚还?是向三楼的方向赶。

男人现在以一敌多的确弱势,但他手里有苏婥,就是拿捏他们三人最好的筹码。早就知晓炸/弹在倒计时,男人一步步地朝着靠海的那处风口变位。

男人在苏婥耳边,轻声说:“是不是很想反抗?”

苏婥没出声,束线中的手却在握紧。

“你大可以反抗。”男人渗人发寒地笑了下,“你猜猜现在距离二楼炸/弹爆炸还剩多少时间?”

这话一出,苏婥蓦然愣住。风吹湿了她的眼睫,震颤的微幅像是蝴蝶艰难又可怜的那点振翅。

眼见着祁砚喘着气出现在三楼关口,苏婥突然什么都懂了。

旁边靠海,男人手里有计时器,只要在最后节点转身跳海,能存活的几率要远比受困在这座灯塔里的他们高。

这一场局,就是不给他们退路。

苏婥笑得凄凉,只用男人能听到的音量,虚声问他:“这么费尽心?机,他给你多少好处?”

这个问题,她始终难以理解。

甘愿做徐照的替身,费劲也要顶上他的位置,按照程控的作风,男人如果能安然从中国离开,那生死未卜的,必定是徐照。

没听到回答,苏婥继续问:“如果我跟你走,能不能放过他?”

可想而知的答案,苏婥再有期盼,却也只能听到男人低冷至极的那句笑语:“晚了。”

苏婥淡笑着视线看向祁砚。

她知道自己现在声音难听,不比从前能在他耳边说话那样轻言,但铆足了劲,她也还?是努力问出:“祁砚,后没后悔碰上我?”

这句话太像诀别的话了。

祁砚眼神晦涩地望着她,没透露是与否。

没等他给出回答,苏婥淡淡泛着苦涩的话又?从喉腔涌了出来:“我没想会有这一天的,我真的没想过。”

悲凉漫溢心?头,苏婥这样一个能强忍枪伤都不哭的人,在祁砚这边也没哭过一次的人,现在视线模糊描摹他锋利的轮廓时,晶莹的眼泪难能抑制地猛然夺眶而出。

这一眼的对望,祁砚心?头隐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他从没体验过的慌乱,不知所措,仿若生活的重心?就要崩盘。

“苏婥。”

一如既往地连名?带姓,他喊她。

这两个字,苏婥听了太多遍,却偏偏在这一秒,听出了额外的缱绻。

倒计时最后五分钟,苏婥看到了男人的倒时器。

所以褪去了所有的锋芒,柔情风光蕴进眼底,不算用力地,她轻轻地“嗯”了声:“我在。”

祁砚那晚送她的“别走太远”,苏婥觉得自己可能要食言了。

她不想抱着内疚走,却偏偏就是食言。

有程控一天在,祁砚就危险一天,她不希望她的爱情会是这种收场。

她不确定以后会漂到哪里,但大概不再可能会是祁砚这里。

“你说过的,想走不能走太远。”苏婥勉强带着笑说,“我要是没做到,你会不会怪我?”

祁砚的眼睑几不可查地颤动了。

心?头的惶恐像是有了厚积薄发?的迅猛。

明明海风肆乱,他却第一次很难能喘过气来。

沉重不明所以的压迫,四面八方地袭来。

虽然祁砚没说话,但苏婥多少能猜到答案。

她知道,他气性这么大,一定会怪她。

她也不想的,可她不想她喜欢的人生命不安。

一瞬间,耳边像是落得空净。

风声、雨声、呼吸声仿佛都被虚化,苏婥眼里容下了祁砚,却也只容得下一个他。

倒计时还在继续。

一分三十秒。

一分二十九秒。

一分二十八秒。

......

“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先认出我?”苏婥狠狠地吸了口气,肩胛都陷入微弧,是她不敢大口送气的紧张。

祁砚微微皱了眉。

苏婥保持微笑地说:“Cecilia,视力朦胧,失明。”

祁砚没给回答。

因为他没认为这场就是诀别。

苏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绘他们之间的牵连,儿时的车祸、红灯区的合作、酒吧的一次次及时救场,每一场回忆都至所珍贵地印刻在她的记忆里。

她忘不掉,也没办法忘掉。

根深蒂固的感情,是他亲手把种子播在她心?上。

她日复一日地细心?浇灌,至今才悠悠发?芽。

祁砚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该是意气风发的,不该是现在因她而有的落魄。

苏婥钻心的疼,渐渐感知不到身体上受伤的疼感。

最后的倒计时。

三十秒。

二十九秒。

二十八秒。

......

苏婥没再说更多。

原先柔弱的神情在心头念想冒出的刹那汹涌而起,她记得祁砚教她的那些招。

在倒数十秒的那瞬,就在男人准备逃的时候,苏婥突然就手肘反向往男人刚受过伤,裹着纱布还?在渗血的弱势腰腹使劲撑力。

男人吃痛,倒吸凉气,拽着苏婥的力劲越发?加重。

手脚并用的袭击,最后危险的关头,苏婥朝祁砚喊:“跑!快跑!”

两句话后,男人眼见就要爆炸,一把掐住苏婥的喉咙就朝风口,深海的方向跳。

“嘭——!”

连环爆炸。

偏离城区的这块废弃灯塔连夜燃烧冥亮的火光,吼声震住了夜半惊起的幽魂。

风雨飘摇,孤帆沉底。

所有的恩怨在一瞬被拔到至高点。

祁砚被林诀紧急拉着纵身跃出灯塔,同样是朝海的方向,只不过,是和苏婥方位截然相反的方向。

这一夜,无人幸免于交锋。

......

*

那场爆炸,一夜登上社会新闻的头条板报。

从北湾港口后,祁砚的团队一举灭了程控在国内接二连三的走线。领导嘉赏还看重,这一战,祁砚在缉毒警这一块更是稳固了不倒的地位。

可是断了走线有什么用?

走线可以重建,该在身边的人却没了。

那场爆炸之后,回来的只有他们三个。

真的,只有他们三个。

所有人都说苏婥死了。

那种情况,祁砚能活下来都是幸运。

祁砚一连好久,每夜都是苏婥,可自此之后,没人再见?过苏婥。

祁砚不信找不到人,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发?了疯地动用人脉去找人。

但打捞至今,都没有出现苏婥和男人的身影。

再然后,祁砚夜夜噩梦。

唯独那句“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先认出我?”,像是刻在骨血里的伤,受伤的痂口再花时间养,都好不了了。

......

风雨迷离,苍匆荒野,我在赴一场踽踽独行。

天光大暗,寒潮袭人,我在人海中盲目寻你。

只是,这一路,太黑太暗了,我看不清前?路,几度在放弃边缘徘徊,却又不甘放弃。

没有我,你过的还?好吗?

如果还?有机会,你能不能,回头再看我一眼。

只要,一眼就好。

——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启二卷,地图柬埔寨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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