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拨开,空出一片桌面,他脱下西装搁在上头,神态有片刻的松懈。
薛玮坐在他旁边,正在忙着整理精修照片,皱着眉头琢磨文案,预备往梁霁辰官方微博上更新今晚的新内容。
有人敲门。
薛玮喊了声,“请进。”
门被打开,探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脸上带笑,手里一束捧花,“梁先生你好,我是音乐厅的工作人员骆文,替朋友来送束花,她很喜欢您的演奏。”
梁霁辰抬起眼,低声说了句“谢谢”。
薛玮忙站起来,堆满笑容,接过捧花,友好地跟他握手,“你好,我是梁先生的助理,谢谢你朋友的花,有心了。”
说着,薛玮往门外望了眼,“没跟着一起过来啊。”
“没有,她先走了,”骆文看了眼梁霁辰,谨慎小心地问,“能……签个名吗?”
薛玮当即答应,“没问题,写个To签吧,写哪儿?”
他给梁霁辰做了三年助理。
起初听说这人不好相处,规矩特多,薛玮还有些畏手畏脚。
梁霁辰面上挺唬人,常年一副高标准严要求难以讨好的样子,其实很好伺候。
只要不让他等,不让他吵,不让他饿,其他的一切好说。
但凡是人总有误差,不是人人都能像梁霁辰那样,活得跟块精密的瑞士表似的分秒必争。
薛玮偶尔迟个一时半刻,或是忙忘了没给梁霁辰准备甜点,他生会儿闷气,告诫薛玮下不为例,然后就不了了之。
从某种程度上,梁霁辰真的做到了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薛玮对他的称呼,从一开始的“梁老师”、“梁先生”,进化到现在的“阿辰”,也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梁霁辰很不乐意,两次反对无效,干脆随他去了。
因此,梁霁辰生活和工作中的大部分事情,薛玮都能越俎代庖地替他决定,最多不过是挨一句不痛不痒的责备。
梁霁辰不乐意给人签名,但在不耽误时间的前提下,他通常不会拒绝。
骆文见事办成了,眉开眼笑,从口袋里拿出刚才易佳夕交给他的卡片,“写在这里。”
卡片上带着香气,甜中带一丝冷清。
薛玮捏在手中,“这上面还有字……”
黑色墨水笔手写的“Thx”,署名是“易”。
他把卡片放在梁霁辰面前,签字笔递给他,转头问骆文,“你朋友叫什么?”
“易佳夕,”骆文吐词清晰,“佳期的佳,夕阳的夕。”
梁霁辰握笔的手顿了顿,这才认真看了骆文一眼,“易佳夕?”
薛玮是知情人,相亲那事也是老师牵头他来协调时间的,自然知道易佳夕的名字。
他睁大眼,小声嘀咕着,“这不是那易小姐吗……”
他声音小,骆文没听见。
梁霁辰一笔挥就,签完名,骆文拿着卡片欢天喜地走了。
薛玮又开始犯嘀咕,这次声音放大了,“阿辰,易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跟你说谢谢呢?对了,你俩那相亲到底成功没啊……别看我,我替许老师问的……”
梁霁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没有回答。
卡片走了,香气仍在。
半晌,薛玮当他不准备答了,就要备车送梁霁辰回家,却听到他开口。
“上次你捡到的那只耳环,还在吗?”
-
收到骆文发来的消息时,易佳夕正驾车飞驰在过江隧道里,车里放着Sia的音乐,鼓点躁动。
提神又醒脑。
把微信消息滑上去,驶出隧道,放慢速度,易佳夕终于想起来给钱之航回电话。
“你才想起来回我啊姐姐?”钱之航抱怨一句。
“别废话,有事说事。”
“好好好,”钱之航慢吞吞地说,“那耳环我给你找到了,就在沙发缝隙里……”
易佳夕不自觉笑了笑,“你先收好,我下次去拿。”
怎么说,已经无法丢了一只,无法配成对的耳环,找不找得回来好像不那么要紧,她不着急。
那边迟疑了一会儿。
“怎么,有难处?”易佳夕问。
钱之航清清嗓子,语气闪躲,“是这样的,刚才在公馆碰上了易嘉泽,他给拿走了……”
不等易佳夕发作,他先认怂,“我错了,你来打我吧,绝不还手。”
易佳夕声音冷了几分,“你还挺会撇清关系。”
“啊?”
“什么叫他给拿走了?是拿刀架你脖子吗?说得那么好听,唬谁呢。”
钱之航那头讪讪地,“你那个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怒无常的,我怕他疯起来一把火给我这儿点了……”
电话掐断了。
易佳夕面上表情平淡,眼神凉飕飕的,她一脚油门,把车开得更快,一路到家。
还是那句话,她不去找事,事要来找她。
在家门口碰见易嘉泽,她一点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