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十一点关门吗?
这一派火热的景象跟想象中大不一样,他只得又退到店外,给易佳夕打电话。
两遍都没人接。
薛玮费劲吧啦地停好车,看见梁霁辰举着手机站在店外,他奇怪地问,“怎么不进去?”
“太吵了。”梁霁辰说。
薛玮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排队。”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他知道梁霁辰干得出来。
梁霁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来吃东西的,为什么要排队?”
他没有理会张着嘴巴一脸蠢相的薛玮,走进店里,在孟瑶的指引下来到二楼办公间。
“易小姐就在里面,给我们包礼物呢。”孟瑶先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她正要推门,一个店员匆忙找到她,说一楼出了点事要她下去帮忙。
孟瑶走后,梁霁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进去。
办公间不大,烟粉色的墙面带着灰调,窗边的地上放着几盆绿植,一张棕色皮沙发靠墙,办公桌就在窗边,易佳夕趴在上面,已经睡着了。
窗户大开,冷风直往里涌,还伴着雪花,不时吹起易佳夕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梁霁辰赶紧去关好窗户,他走到办公桌旁边,低头看着易佳夕沉睡的样子。
桌上堆满了彩色包装纸和丝带,易佳夕侧着脸趴在手臂上,一手捏着张天蓝色包装纸,另一只手捏着支口红。
走近了才发现易佳夕还塞着耳机,隐隐有音乐声传出来,梁霁辰帮她把耳机取下来,放到耳边听了一下,是肖斯塔科维奇第一大提琴协奏曲。
他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分明就是他自己演奏的版本。
……居然就这么听着睡着了。
“易小姐……”梁霁辰的声音有些无奈。
她没有醒,睫毛轻轻颤动,手上力气松开,那支口红随之落在桌上,在滚到地上之前被梁霁辰截住。
桌上有几分包装好的礼物盒,丝带系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绑得极不用心。
睡着还皱着眉,嘴唇微微翘着,像是被人强迫,不情不愿的样子。
梁霁辰轻轻从易佳夕手中抽出那张彩纸,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他看一眼靠墙那张沙发,将易佳夕抱起来放在上面,再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
这次的力道,比那天把她扔到床上时轻了许多。
在梦中,易佳夕似有所感,轻轻扭动着,无意识地将他的外套拉到下巴处抵住。
好像突然间,从寒冷过渡到温热地带,还有着熟悉的木质香气,令人放松。
醒来的时候,易佳夕花了好久才睁开眼睛。
她最先看见的是对面窗外漫天的雪,几只从墙外斜伸出来的枝桠,窗外氤氲出暖黄的一团颜色,她看了好久,才分辨出是路灯而非月光。
然后是坐在桌边的男人。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就在那一片暖光下,柔和了轮廓,略短的头发看上去好像很柔软,让她想要碰一碰,到底是什么手感。
易佳夕眨了眨眼睛,驱散那些沉重的睡意,才看清梁霁辰坐在那里包礼物。
他动作不快,却很有条理和耐心,先将香槟色的纸丝填充进盒子里,把礼物放进去,盒子盖好,将丝带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系完后,大概是觉得不够工整,梁霁辰还会左右调整,直到他满意为止。
原来不是梦啊。
易佳夕忍不住轻轻拢住身上的外套,专注地盯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刻,窗外模糊的灯光,苍翠的圣诞树,他劲瘦修长的手指,还有那张沉默的侧脸,一切都那么温柔。
她连呼吸都不敢放松,怕破坏了氛围,宁愿就此与这个世界隔绝。
倒是梁霁辰先发现她醒过来。
他系好最后一个礼盒的缎带,和其他的放到一边,问易佳夕说,“这些放到哪里?”
“要挂到那颗圣诞树上,”她指了一下,然后问,“你都包好了?”
梁霁辰看着她,“总不能等你睡醒再包吧。”
易佳夕坐起来,揉揉眼睛,“你可以把我叫醒啊。”
他原本想说,看她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醒,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试过,没叫醒。”
“啊?我睡得那么死吗?”易佳夕揉了揉睡僵的肩膀,纳罕道,“不会吧,我很容易醒的……”
梁霁辰站起来,把刚才摘下来的耳机还给她,“可能是你听的音乐太催眠了。”
“我听的是你的音乐。”易佳夕说。
“我知道。”
她想了想,平静地看着梁霁辰,“真的很催眠。”
梁霁辰愣了一下,再一次被她的直接打败,他点点头,“我的荣幸。”
“但是我很喜欢。”易佳夕站起来,把外套还给梁霁辰。
易佳夕走到那颗圣诞树旁蹲了下来,看着梁霁辰,“把礼物拿过来,帮我挂上去。
说着,她还碰了碰挂在树上的圣诞球,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梁霁辰闷声不响地走过来,陪着易佳夕一起,把礼物用余下的缎带挂到树上。
这个过程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松枝碰撞发出的簌簌声响。
外头忽然开始嘈杂,听起来是员工在准备关店收工,他们几乎同时加快了速度,彼此都感受到不动声色的默契。
一共十四只,易佳夕数过了,她记得店里加上孟瑶也就十三个员工。
“怎么多了一个?”易佳夕问。
梁霁辰:“多了吗?”
“多了,”易佳夕笃定地点头,“我之前数过了,是十三样礼物。”
“现在是几个?”梁霁辰反问道。
易佳夕有些莫名,“十三加一等于十四,”她倾身向前,手贴上梁霁辰的额头,“你发烧啦?”
“没有,”梁霁辰拉下她的手,却没松开,“多的那一个是你的。”
两手相碰,他握得并不紧,那种力度让她随时可以挣开,却又能感受到他掌心干燥细密的纹路。
“我的礼物?”她略一挑眉,“哪一只?”
易佳夕淡淡地笑着,手指轻轻勾住梁霁辰的手往树上带。
这根木头居然会意,稍用些力,将她的手握住,触碰到树上那只粉白色的礼物。
“是什么?”
梁霁辰抿抿嘴,“你自己看。”
可以啊,都学会卖关子了。
易佳夕单手取下礼物,拆开一看,里面装的是她那只雪花珍珠耳环。
她有些失望地松开了手,把礼物盒拂到一边,也不管耳环就在里面,她拍了拍手,站起来,要往外走。
本来就是她的,算什么礼物?借花献佛吗?
“怎么了?”梁霁辰拉住她。
“没怎么,”易佳夕淡淡地说,“另一只找不到了,这只也没办法戴。”
梁霁辰把耳环取出来,小小一只捏在指尖,摇摇晃晃,碎钻发出的光芒像是烛光摇曳,他忽然感到自己十分笨拙,不知该拿这脆弱而美丽的东西如何是好。
他的手能处理最复杂艰难的指法,却怕把手中的耳环碰坏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领域,面前这个女人也不是他惯常打交道的对象,他手足无措,却感觉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不至于毁了这个晚上。
“那还是放我这里吧,”梁霁辰把耳环放进口袋里,“凑齐了再给你。”
易佳夕看着他,稍稍抬头,需要仰视一点才能和他对视,“怎么凑?”
“买的到就买,买不到就定做,你不用操心。”梁霁辰的表情看上去很稳。
易佳夕一向觉得,男人说话是要有点底气的,不管心里虚不虚,面子上不能轻易泄气,凡事问别人意见,犹犹豫豫,进退两难的,她不是很看得上。
她这时才又笑出来,“好,我不操心。”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近了,随时会有人过来,易佳夕绕着圣诞树一圈,找到灯串上的电源开关。
她的手放在开关上,侧目望着梁霁辰。
梁霁辰明白她的意思,转身把房间的灯关上。
视线短暂的暗了一秒,倏忽间又亮起来,香槟金和银白色的星星灯缠绕着树身,像是无边黑暗宇宙间一处独立小巧的星海。
“真漂亮啊。”易佳夕发自内心地感叹。
梁霁辰站在圣诞树旁,看见那些灯光把她的脸映得明亮,眼睛里有星星。
“圣诞快乐。”他说。
“哎,就一句话,连份正经礼物都没有,东西都白给你吃了。”易佳夕故意这么说。
梁霁辰微哂,他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说,“没有白吃。”
易佳夕这次是真愣住了,足足反应了几秒,她才明白这男人千回百转的婉转心思。
“我有礼物?”看见梁霁辰点头,她伸出手,“在哪里?”
梁霁辰并不是擅长说俏皮话开玩笑的类型,又不想给的太轻易,这样会显得自己特别傻,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你自己找。”
还玩神秘,易佳夕觉得有趣,她略歪着脑袋看着梁霁辰,觉得这一题简直毫无难度。
环顾四周,桌上,地上,没有任何他带来的礼品袋,他手上空空如也,如果真有,也只能在他身上。
她走到梁霁辰面前,拿手点了点他外套的左边口袋。
他摇头。
易佳夕再点点右边口袋,还是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还是不告诉你?
易佳夕挺不服气,轻轻抖了抖他的外套下摆和两边衣袖,虽然在她意料中什么也没掉下来,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裤袋薄薄一层肯定不可能,那么……
易佳夕的手指轻轻勾住梁霁辰外套侧边的纽扣,作势要把衣服拉开。
她先礼后兵,柔声细语地问了句,“在这里吗?”
空气中有股甜香,幽幽密密地钻进他的呼吸里,无孔不入。
“不在。”他开口,声音哑了些。
却没有动手阻止她。
不阻止,就是鼓励,甚至邀请——易佳夕是这么理解的。
她的手指快速地滑了进去,触摸到大衣内衬,而手背贴着的那层温热坚硬的触感,让她禁不住驻足停留。
就一秒,梁霁辰却突然紧绷,紧紧攥住易佳夕的手,使得她不能再动。
“胡闹……”他语气像是斥责,偏偏毫无威慑力,易佳夕甚至听出他的无可奈何。
易佳夕忍不住笑了,嗔道,“你才胡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骗我?”
“没有骗你。”
“那在哪里?”易佳夕伸出左手,像是孩子讨糖一样的乖巧。
他无奈了,只得投降,“在车上。”
易佳夕睨他一眼,在车上不早说?害她费劲吧啦地找半天,她说,“那走吧,顺便送我回家。“
她试图把手抽出来,梁霁辰却更加了几分力,使她挣脱不得。
“做什么?”易佳夕眼中满是惊异。
梁霁辰纹丝不动,他盯着易佳夕,眼神倒映着暖色灯光,既难耐又炙热。
“把话说清楚再走。”
说清楚,为什么这样,如果是拿他寻开心,不如趁早说明白。
现在还不算晚。
“说什么?”易佳夕刚说完,就看见他的嘴角向下拉,表情比平时更严肃了几分,就知道,她又惹他不高兴了。
她轻轻扯了扯梁霁辰的袖口,声音带着些哄,“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梁木头:我要名分。
二更合一,以后也会不定时加更,希望多看到小可爱们的评论呀~
感谢世界将我包围的地雷x5,吃一口番茄火锅的地雷x2,芝芝莓莓的地雷x1,泺泺泺泺子的地雷x1;
以及何为之,w灌溉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