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久了,三万年，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她忘记了疼痛是什么感觉,久到她忘记了自己的爱人还在,是什么感觉。

或者说，随着修灵的离去，她的心,早已经不知道疼痛了。要怎么说呢,她的心随着修灵死去了,她的肉体，也只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此刻，颜泠弦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了修沐的头发。

她一直都觉得修沐的头发养得极好，柔顺极了的，带着如它的主人一般的温柔。颜泠弦有时候会想,从前修灵还在的时候，她的头发也是这么柔顺吗？

她恍惚着,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在修灵离开她之前,她和修灵实在是错过了太久了——那时候，自己忙着整理人间封神的诸等事宜，修灵则忙着完善她的地府建造计划。

她们在那段时间似乎有很久都没有好好地在一起温存过，甚至于，颜泠弦几乎拒绝了修灵所有的亲近。

为什么呢？

颜泠弦更加恍惚了。

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了许许多多的景象，回忆的片段每个都是黑白色的,她仿佛深陷其中，她看不清楚颜色、看不清楚修灵的脸。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在隐隐约约之中，看到了当年的修灵在对着她笑。

亲爱的，你怎么······笑得这么灿烂呢？分明是我负了你，分明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你还是在对我笑。

那样的笑容，是自己许多年都没有再见过的、那样温暖的笑容。

颜泠弦伸出手想去触碰，可是在即将触碰到那张脸的时候，她又退缩了。那是她吗？那是她吗？颜泠弦怕自己伸出的手再度落空，她怕现在的自己和从前许多场幻梦之中的自己一样，伸出手、努力地想要触碰自己的爱人，得到的却只是一片冰冷。

颜泠弦缓缓闭上眼，带着些孤注一掷的决然，她的手触碰到了。

温热而又凝实的触感。

是真的。

颜泠弦猛地又睁开眼睛，她努力地想要睁大自己的眼睛，可是她做不到。她的意识愈发地模糊，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在她的灵魂飘荡在空中之时，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那是颜泠弦在午夜梦回之时辗转反侧、牢牢地置于心尖的那个人、那个声音。

她在喊什么呢？是“阿弦”还是“姐姐”？

颜泠弦不想知道了。

修沐看到，在颜泠弦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着倒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她的眼角，划过了一滴泪水。

那泪水从眼角渗落，直直地隐入了发间。

不知怎的，看到这样脆弱的颜泠弦，修沐的泪水也就那么掉下来了。

修沐想，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会哭呢——也就是那么鼻子一酸，眼睛一涩，泪水，就这样下来了。

颜泠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的修灵还没有离她远去，她深爱的人依旧在她的身边。

“有你在，真好。”颜泠弦紧紧地握住了修灵的手，这样对她说道。仿佛她失去修灵的三万年只是一场大梦，现在，梦醒了，她的爱人，也回来了。

修灵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唇角微微扬起，美的不像是一位人类闻之色变的冥神。她笑着，轻声道：“阿弦······”

颜泠弦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这样的称呼，似乎只有在梦里，才能够再听到。

“修灵······”颜泠弦张了张口，她的心中有万般话语，百转千回，可是话到了唇边，却只是生生地咽了下去。她的双唇微张，到底只是轻轻地喘了几口气，其余的话，都止于唇舌。

“阿弦，你······过的好吗？”修灵美得有些不真实，她歪着头，轻笑着看着颜泠弦，柔声问道。

颜泠弦想摇头，她想，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孤身一人，我失去了你三万年。可是，她又想点头，她想告诉修灵，其实她过的很好，修灵不必再为她担忧。

“我舍不得你。”修灵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颜泠弦握着她的手，手上的力道愈发的重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挽留修灵，可是，此刻的修灵让她有了一种马上就要失去她的感觉。

“睡吧。”修灵的神色复杂，她强笑着，拍了拍颜泠弦的肩膀。

为什么要让我睡过去呢？修灵，我不想睡······我想多看你一眼。颜泠弦想挣扎着起来，却只能屈从于眼前的种种——她无力抗拒，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