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在……”唐豆悄悄观察了一眼江寒的脸色,“错在不应该开晨会之前在走廊上打闹。”
江寒冲阮言宁抬抬下巴,“你呢?错哪儿了?”
“在医院不够严肃。”阮言宁垂着头,“还有给江老师丢脸了。”
这倒是。
陈星月是住院总,江寒一个主治医被她指名点姓地说带教不够严格,是挺抹不开面子的。
不过江寒想强调的显然不是这点。
“今天病房里所有手术后病人的换药都由你们两个包了。”正说着话江寒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眼,没急着接,“我有个会诊手术,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要是还没想清楚,以后在这儿实习多久就换多久的药,其他事情就不要做了。”
等到江寒接着电话出去了,唐豆立马就是一声哀嚎:“换一天药?江老师这是要亡我们啊。”
胰腺癌尤其是晚期胰腺癌患者极易出现腹水,加上手术对机体的伤害,术后液体量还会常常会增加,一般肿瘤切除术后医生都会在患者的腹部穿孔放置引流管,用来引流患者腹腔里的液体。
但由于手术后患者腹腔内液体过多,不少液体会从引流管与组织之间的间隙渗出,穿孔处覆盖的敷料很容易就会被浸湿,所以手术后的患者常常隔半个小时就需要给伤口换一次药。
本来各自组上的实习生负责各自组上的病人,这会儿江寒全分配给阮言宁和江寒,两人今天基本算是不要想有休息时间。
阮言宁叹口气,替唐豆捏捏肩膀,“走吧,要是换药都干不好我们真的就完蛋了。”
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除了十分钟的午饭时间,两个人几乎都奔波在科室的各个病房。
就连午饭都是袁向宇去食堂给他们打回来的。
本来唐豆还觉得都怪袁向宇找她们闹,但一听他被江寒连罚了三个大夜班,也忍不住有点同情他了。
快下班的时候,江寒终于重新出现在病房,他盯着阮言宁和唐豆熟练地换了几个药,才把两人叫到了办公室。
“现在想出来错哪儿了?”
“我们没有意识到做医生的责任,没有正视自己的身份。”阮言宁诚心诚意地开口。
起初她也觉得江寒让她们去换药无非是为了惩罚她们让她们长点记性,但是等她第五次给一个老奶奶换药的时候才知道江寒的用意并非如此。
那个老奶奶昨天刚做完手术,阮言宁每一次给她换药她都会说一声谢谢。
她第五次进病房的时候,她一边换药一边听着老奶奶开口:“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们这么费心,我可这把老骨头可能没几天日子能活了。”
阮言宁突然就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她们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实习医生,觉得自己似乎并不用对患者负什么责,可是事实上大多数患者却把求生的希望完完全全寄托在她们身上。
江寒慢悠悠地打开电脑,“你们是什么身份?”
“医生。”阮言宁眼神没有再闪躲。
“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听不听得进去是你们自己的事。”
电脑屏还停留在输入密码的界面,江寒从办公椅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两个姑娘面前。
“从你们穿上白大褂走进医院开始,你们就不再只是一个医学生,至少在病人眼里,没有医生与医学生之分,但凡穿上白大褂的就是能治病救人可以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医生。”
办公室里没开灯,傍晚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带着点朦朦胧胧的感觉。
江寒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她们心里,两个人都抿着唇没说话。
“你们私下怎么样我不管,因为什么学医我也不管,但是既然在医院在患者面前,就应该做和医生这个身份相匹配的事情。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你们今天在走廊上吵吵闹闹、萎靡不振的样子,如果你们是病人敢把性命交到这样的医生手上?”
阮言宁知道江寒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既然肯和你说这么多,就说明他觉得你还有救。
“希望你们时刻把医生的身份和责任放在心里。”江寒顿了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在患者的眼里看到失望以及不信任。”
阮言宁和唐豆的头低到不能更低,江寒这番话远比陈星月的责骂更让人觉得难受。
江寒点到为止,朝她们挥挥手,“继续去换药吧,七点下班。”
从江寒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唐豆忍不住抱着阮言宁的胳膊感慨:“我觉得刚刚江老师骂我们的样子好帅,我第一次被人骂还觉得他骂得好有道理。”
阮言宁笑笑,“要不你回去请他再骂你一顿?”
“还是别了。”唐豆连连摇头,“我只是羡慕他以后的老婆,和他吵个架都是享受。”
闻言阮言宁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唐豆,良久后她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