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尖轻点地面,闪身?掠过数十层灰白的石阶,转瞬落在了叶濯身?前。
方才烛光暗淡,也看不清他的模样,此时?虽看清了,但那实在普通的眉眼轮廓让她?忍不住摇头感叹。
叶濯垂眸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觉得再不回京城,我怕是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四下无人,一片寂静,他与她?并肩往回走:“想回家了?”
话音落后,赵明?锦没有立时?答,但脑海里确实闪过了王府的大门,碧锦园的翠竹和芭蕉,还有红儿绿儿那两个小丫头。
回家。
她?微有些惊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真把闲王府当成家了,而且被叶濯这样轻轻淡淡地的一问,才发?现……确实有些想念。
不过她?乃堂堂的胜宁将军,怎能做出那般小女儿家的作态?何况领兵出征数载,她?都没想过将军府,如今才在王府住了一个多月就惦念上了,绝对不能说出口。
赵明?锦清咳一声,转了话题,将秦学正同?她?说的考核一事大致一讲,然?后扭头看他:“既是武举课业考核,内容怎么也该由?我定,他那般直接做了主,总觉得有蹊跷。”
叶濯默了一瞬,沉声道:“无妨,将计就计便是。”
“你想怎么做?”
他顿住脚步,蓦地低头靠近她?,薄唇就停在她?的耳畔边,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与呼吸绵延不断地拂过,让她?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
连垂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的握成了拳。
“可记住了?”
“啊?”
赵明?锦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只?一瞬便移开?了,双脚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想了片刻才点头:“记住了。”
看着她?无处安放的视线,还有脸上浮现的那抹红晕,叶濯嘴角忍不住勾起来,不过怕她?看到羞赧,只?能偏开?视线轻嗯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身?后的人就跟了上来,两人依旧并着肩:“确定要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不会。”
影子在地面上拉长,赵明?锦的手?擦过叶濯的广袖,如执手?相携一般:“行,信你。”
翌日,向学监、秦学正和其他先生都去了学馆,唯有庄先生因?为琴谱丢了一本,留在房中四处翻找。
赵明?锦推门进去时?,那房中已被他翻得乱七八糟,许多书画散落在桌案上,唯有墙面上挂的那一幅,依旧板板正正没被动过。
听得开?门声,庄先生动作一顿,直起身?来,声色烦郁:“石先生就算是武举先生,最基本的礼数也该知晓,未经他人允许便擅自闯入,可知……”
“庄先生与我谈礼数,我少不得也要与庄先生多说两句,”赵明?锦打断他,从袖口拿出张字条拍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庄先生莫名往我门缝中塞了字条,如此鬼祟行径,可是有礼数?”
字条上“在后山”这三?个字映入他眼中,他眸子眯了眯:“我不明?白石先生是什么意思。”
“做了还不敢承认,可就更不是君子所为了,”她?翘起一侧唇角,缓缓将怀里的琴谱拿出来,“不如同?我学学,敢作敢当。”
“你到底想说什么,刻意将我留下,又是想做什么?”
赵明?锦没答他,只?是抬脚走到墙壁上的那副画前,抬手?在画上描摹,指尖由?上而下,划过排云直上的白鹤,掠过青葱翠绿的松枝,最后落在树下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
原来苏展托人捎来的画,是这幅叶濯帮着修补过的《仙人松鹤图》。
苏展爱此画成痴,白鹤眼睛没补好便自责的要死,为了护这幅画还要与她?拼命。
这般看重的东西?,总不会没来由?的送人。
“听闻这是吴牙子的真迹,吴牙子笔法灵邈,飘逸又不失浑然?,无论人与物,眼中皆有堪破世俗纷扰,却又不避喧嚣的大自在,”她?指尖停在老人的眼睛那里,“苏编修将此画送与先生,可曾说过当时?是谁帮着修补了此画?此处,又是谁的笔法?”
“你……”庄先生看向她?的眼神陡然?一变,一改往日的阴翳,“你不是石红凝,你到底是谁。”
赵明?锦没理会,继续问:“苏编修可曾说过,在翰林院修补此画时?,都有何人在场?”
“你、难道你是……”他身?子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眶发?红,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你是胜宁将军。”
赵明?锦闪身?过去,在他跪倒前伸手?拖住了他的手?臂。
“本将虽与庄先生相识日短,却也能看出先生与院中他人不同?,先生忍辱负重,等的不过是荡清阴霾迷雾,重见朗朗乾坤之日,”她?将他扶起来,双手?抱拳,“不知先生,可愿助本将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