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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这日,太子赵元吉回到东宫,同太子妃郑适汝说起今日去荣王府见闻,说起阑珊的样貌,脸上便是很不以为然的表情。

赵元吉笑道:“你看看荣王,我还以为他突然开窍了,没想到更是钻到死胡同里去了,弄了半天喜欢男人不说,假如那个舒阑珊是宋玉潘安,甚至韩子高董贤一类的人物也就罢了,可今日一见着实让我无话可说。”

郑适汝端端正正地坐在贵妃榻上,手中抱着一只三花猫。

那猫看着有些年纪了,毛蓬蓬的,给郑适汝整日抚摸才变得柔顺了些。

它长的很有特色,头顶左右一黄一黑,颜色延伸到眼睛上,从额头的三角到嘴巴处倒是白毛,可偏偏鼻子上又沾了一点黑黄之色,这让它看起来随时随地都有一种鄙夷人的怪异表情。

郑适汝本来是个端正雍容的美人,这样牡丹似的美人所养的猫应该是如临清狮猫之类的高贵漂亮类型,那样抱在怀中才相得益彰,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只长相奇特血统低贱的三花如此情有独钟。

起初有些人因为探听到太子妃爱猫,还特意的投其所好,选了些血统极佳的漂亮小猫进献,他们以为太子妃能把那只丑猫爱不释手,见了美猫当然会惊为天猫。

不料郑适汝不为所动,多多少少的猫儿都赏赐给别人了,她自始至终仍是很专情于这只丑猫。

此刻郑适汝的表情也跟这三花猫差不多,嘴角微动,似冷非冷的:“果然很不堪的样子吗?”

赵元吉还算嘴下留情,笑道:“倒也称不上不堪,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个人吧,脸儿有些微黑的,还生着些红色的疙瘩,闹得我连多看一眼都不能!他自己说是水土不服,大夫还说能传染的,当时把我吓得,恨不得起身就走。但是荣王倒不觉着有什么不妥,我看他那个架势,简直像是给妲己蛊惑的纣王一般!”

郑适汝默默地听他吐槽舒阑珊跟赵世禛,听完后才微笑道:“拿什么做比喻不成?怎么提起纣王妲己?那舒阑珊纵然是个妲己,怎么荣王就是纣王了?真是的。”

赵元吉忙拍拍嘴巴:“失言,失言!”

“身为太子,必要多留意些,可别在外头说这些话。”郑适汝低头打量那只三花。

“当然,我在外头从不说这些。”赵元吉换了衣裳,便坐在郑适汝旁边,宫女送了茶上来,他慢慢喝了口。

郑适汝思忖着说道:“荣王是个有本事有见地的,既然这舒阑珊皮相一般,却还能令他如此着迷,那必然是有内秀。”

“内秀嘛,”赵元吉捧着茶杯想了想,点头表示肯定:“这人一路从豫州进京,在京内当差乃至去了翎海种种所作所为的,倒的确有点真才实干。”

郑适汝一笑,笑里带几分揶揄:“这不就得了?正验证了咱们荣王是个不以貌取人的。”

赵元吉也无奈地笑了笑。

郑适汝又道:“其实除了这个,我倒是怀疑荣王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这个话题他们两人之前也商议过,赵元吉便道:“先前给你提醒,我也有些怀疑,只不过今儿……”他迟疑了会儿,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郑适汝道:“怎么了?说呀?”

赵元吉才倾身过去,低低道:“我去的急,王府里的人措手不及的,我到了里头才发现门掩着,里头那个声响,啧啧!”

郑适汝的眉毛微微扬起:“大白天的,难道就那样?”

赵元吉笑道:“这个是再也装不出来的,尤其那个舒阑珊,一脸的春情,站都站不稳,不知给老五怎么折腾过呢……”

郑适汝咳嗽了声。

赵元吉知道她不喜这些下作腔调,忙打住:“我不过是想说,荣王喜欢这个舒阑珊是装不出来的,至少,现在他是真的喜欢。”

郑适汝淡淡道:“这也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她想了片刻,冷笑道:“之前总觉着荣王太能为,是个祸患,如今看来却是不必多虑了,纵然他有通天的能耐,喜欢朝臣……就是个作死的把柄,倘若他不听话,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儿,他自然就完了。”

赵元吉一笑:“我看荣王应该不会有异心了,上次去翎海办差,回来父皇那样斥责,他一句也不辩,把责任都揽到自己个儿身上。”

“那是他聪明,”郑适汝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总不能把你顶出去,毕竟得罪了咱们没有好处。另外他算的准呢,父皇得了方家的封地,绝不会再认真发怒,你瞧,最后还不是轻飘飘一句禁足了事?另外荣王还有个心事,那自然就是宫内的废妃了。”

赵元吉不语。

郑适汝说到这里,慢慢地舒展了一下腰身道:“有些累了。”她才一动,三花便从她腿上跳下地,摇晃着尾巴,自顾自出门去了。

赵元吉随她起身往内室而去,且走且说道:“今儿我看到华珍在帮母后派发小孩子的衣物。她倒是尽心尽力的。”

郑适汝不屑地一笑,道:“论起讨好母后,谁能比得过她呢?有她在母后跟前衬着,更是显出我的不好来了。”

赵元吉笑了两声,握住她的手道:“你是媳妇,她是女儿,比这个做什么?且有她在母后面前伺候说笑,也省了你的事儿不是?”

郑适汝不答,坐在梳妆台前,那些宫女们便上来给她卸去钗环。

赵元吉坐在榻上看着镜子里的美人脸,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留心些,从府内挑几个人,改天送到荣王府去。”

郑适汝问道:“你想给荣王身边塞人?只怕没有用,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一个两个的不知不觉里都没了,何必白费人手。”

之前赵元吉也曾赏赐美貌的宫女去荣王府,可赵世禛因有洁癖,竟是没亲近过谁,天长日久的,那些宫女也不知所踪了。

问起来,只说是年纪大发出去配人了,不知是真是假。

此刻听郑适汝如此说,赵元吉笑道:“以前是不知道老五好这一口。如今知道了,自然可以对症下药。”

郑适汝一听,明白他指的是不送宫女,送的是“娈童”。

当下皱眉,淡声道:“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赵元吉思忖片刻:“说的也是,我还是交给别人吧。”

他说了这句,突地又笑了,对郑适汝道:“我忽然想起来,是不是因为荣王自个儿生得太好,所以……物极必反的,就想找个不同一般些的?”

郑适汝一笑不语。

两个人洗漱了,才要安歇,那只三花便懒懒散散地走了进来,外头宫女道:“花嘴巴回来了。”

郑适汝转头看了眼,果然见那三花跳进门,熟门熟路地来到床边,仰头看着她,郑适汝伸出手臂,那三花就用鼻子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然后就在床头的一个锦缎做的窝里舒舒服服的卧倒了。

赵元吉在内看着,忍不住说道:“你倒是真偏爱花嘴巴,我记得之前鸿胪寺卿夫人送了一只西域弄来的白色波斯猫,人见人爱的,你怎么反而不喜欢?”

郑适汝看花嘴巴睡下了,才也翻过身来:“我这人念旧,不喜欢那些新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看着帐顶,眼神里透出些许惘然,又像是极淡漠的样子。

赵元吉看着她阴晴莫定的迷离容色,忽然心动,抬手轻轻揽住她的肩:“我自然也是旧的了。”

郑适汝目光转动,盯着赵元吉看了片刻,才莞尔一笑:“嗯。殿下自然也是我所喜欢的。”

赵元吉沉浸于温柔乡中,并没留意郑适汝把那个“旧”悄然掠过没提。

次日天不亮,就落了绵绵细雨。

等到京城里众人都醒来后,地上已经湿滑了一层。

才开春,地气虽然转暖,但空气里仍是有些冷飕飕的。

赵世禛进宫的时候,雨下的大了些,禁宫地上的水四处流淌,很快汇集到龙口吞吐处,汉白玉雕成的水龙张着嘴,雨水倾泻而下,哗啦啦的,看着如同泉涌。

赵世禛自然得先去拜见皇后,来到了坤宁宫,却是殿前嬷嬷走出来含笑说道:“皇后娘娘因为六皇子的病心神不宁,昨儿晚上又染了点寒气,心里一直不受用,就暂时不见殿下了,殿下直接去庆德殿便是。”

赵世禛在门口向内殿跪了,恭敬地拜了两拜:“儿臣祈愿母后凤体早日康泰。”

这才起身,在小太监带领下往庆德殿而去。

荣王还没到庆德殿,那边的小太监就看见了,早跑到里头去通报,赵世禛才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家伙从内殿跑出来,站在屋檐下往门口张望。

那真是六皇子赵元斐,他今年才七岁,但身量却比寻常的男孩子要矮小瘦弱些,原本病恹恹的,只是在看见赵世禛的时候,才欢呼了一声,迈着腿竟像是要迎下台阶。

赵世禛知道他病着,若淋了雨更是了不得,当下便从伞下冲了出来,紧走几步,总算在他下台阶前截住了:“胡闹!病中还这么没有规矩轻重的!”

赵元斐抱住他的腿:“五哥,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仰头望着赵世禛,眼泪啪啦啦地掉了下来,就如同屋檐下流下的雨水似的。

赵世禛目光向后,坤宁宫陪同的太监还在身后,他便笑了笑道:“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也不怕人笑你。”

六皇子吸了吸鼻子,这才将他放开,拱手俯身行了个礼:“元斐见过五哥。”

赵世禛在他头顶上抚了抚:“好了,外头湿气重风又大,你却穿的这么单薄跑出来,你可知道皇后娘娘为你的病也很不自在?还不小心保养赶紧好起来?”

说话间便拉着赵元斐的手,迈步进了内殿。

内殿里冷飕飕的,又因为是下雨天,竟透着些阴气森森。赵世禛皱皱眉,低低道:“没有生炉子吗?”

赵元斐身边的小太监安儿说道:“清明后就撤了,说是怕跟地气相激,对六殿下身子有碍。”

赵世禛道:“话虽如此,但也要看天时,今日又下雨又刮风的,你怎么不去告诉他们?”

安儿不敢吱声。赵元斐却道:“五哥,是我不叫他去,之前撤掉了是为了我的病好,如今我若再叫他去要,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皇后娘娘疏忽呢。那样反而不好了。而且我也不冷呢!”

赵世禛看他脸色发青,小手冰凉,可偏偏笑的很是烂漫,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殿外的雨声噼里啪啦的响,赵世禛的心竟有些乱:“这病又是怎么得了的?”

赵元斐抱着他的手臂靠在身上,道:“就是不小心给风吹着了,五哥别担心,已经快要好了。”

赵世禛见他小猫似的挨着自己,便把身上的披风往他身上拉了拉,赵元斐缩在披风里,眯着眼睛笑说:“五哥身上真暖和!”

安儿在旁道:“之前听说王爷从翎海回来后,六殿下高兴极了,可没想到又给皇上禁足,六殿下很担心呢!”

赵世禛低头看着小孩:“有什么担心的?我这么大的人了,何况父皇也并没有认真责罚我。”

赵元斐道:“我听说五哥在翎海受了伤,伤的厉不厉害?”

“都已经好了,皮外伤而已不打紧。”

“给我看看!”

赵世禛笑道:“伤有什么好看的,又孩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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