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
宗星洵也许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这话一出,就有点变相放逐客令的意味。
姜陶陶抬起眼,有些为难地瞥了瞥晏钟渊。
晏钟渊会意。虽不知她是在踌躇什么,但也尊重她的想法,从善如流地道,“我先去熟悉一下我的住处。”
“好,”姜陶陶乖巧地点了点脑袋,“我晚点去找你。”
成功支走晏钟渊,宗星洵双手抱胸,望着他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啧了声。
姜陶陶直入主题:“发生?怎么了?”
“司命就说,九重天前段时间有点乱,三界也不?太|平。”
每个位面的时刻,都不同步,天外天的时日过得最慢。
那乱达一两旬的灾难,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
何况,天外天一直都与世隔绝,三界再多纷纷扰扰,都与此处无关。
他也只是带个话。
晏钟渊未来肯定要回九重天的,念及他,姜陶陶不得不?多关心了一点:“怎么不?太|平;额?星君有说来龙去脉吗?”
当然说了。
只不过,宗星洵并不?打算告诉她,很随意地道:“你不?是跳诛仙台了吗?可能出了点问题吧。”
“有晏临则在,没多大事。”
姜陶陶其实也这么觉得。
晏临则那道情劫,好像都转给了那个叫“钟临”的人。
现在的他,说句无坚不?摧也不?为过。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但是,我还?有点担心——”
“谁?”
宗星洵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风朵,就是跟我一起去九重天那个小花仙。你让星君多照顾一下她。我也想见她,但应该要过些日子了。”
闻言,宗星洵的眉眼瞬间松弛下来:“好,我转告给司命。”
就知道不?可能是晏临则。
那没事了。
*
九重天上,司命殿里。
案桌上,摆满了半臂高?的灯盏。
上面全都篆刻着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符文。
或许跟晏临则的心境有关,刻下的笔触非常狂躁凌乱,隔得很远去看,都觉得有些心惊。
但细细端详,这些锁魂灯,已经全都做成了。
晏临则沉声问:“哪一盏可以用?”
“这些锁魂灯都能施展锁魂别,差不多……”
每一盏,都无差别地凝聚了招魂者本人的心血,与极度强烈的意愿。
用,当然是可以用的。
但是——“想要施展锁魂别,至少需要找到一抹确切的气息。”
姜陶陶的最后一抹气息,就在那块鸾纹衣袂上。
衣袂已经没了。
姜陶陶的魂魄也不?见了。
晏临则将?姜陶陶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查看过一遍又一遍,至今,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何况,司命心底比谁都清楚:
凤神归位,晏临则就是把九重天掀了,也绝对不可能找出来姜陶陶遗落在外的气息。
只不过,仙君现在好像听不得实话。
他的眉眼一下子凉下去,威压逼人:“你什么意思?”
“现在这种情况,施展不?了任何锁魂术。
就是强行施展了,没有气息为引,也只会是一无所获。”
晏临则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平地突然起风,几乎要把整个司命殿都夷为平地。
他雪白的长发也跟着飘起来,像道刚刚打磨好的银刃,随时都能捅穿别人的喉咙。
很快,风停。
晏临则扯开唇,不?屑一顾地嗤笑:“这是晏氏家传的秘术,先父亲自授我,你懂什么?”
“…………”
“…………”
仙君没了任何留在此处的耐心。一转眼,便回到了重阙殿前。
低下眸,看向手里护着的锁魂灯。
做这玩意,饶是他,都费了不?知多少心力?。
也不?知当初,姜陶陶只是为了想要修复一个他送给她的礼物,是怎么做到……
回忆一旦涌上来,便厚重地侵进?骨子里,毫无防备,压得五脏六腑都疼。
“临则——”
晏临则蓦地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对。
绛朱身边还跟着朱雀族的其他族人,她站在最首,小心翼翼地望向他,神情忐忑。
晏临则一夜白发之后,除了司命,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没机会,也不?敢。
亲眼见证了那样恐怖的变故,众仙再也没了接近晏临则的胆子。
只有绛朱不死心。
晏临则静静地看着她。
本就冷峻无温的脸庞,在如雪白发的映衬下,更像一块化?不?开的坚冰。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视线格外专注。
这般耐心地打量着她,都算是明显,并难得的温柔了……吧?
绛朱不由动容:“临——”
“那日南朱塔下,你是祭祀凤凰失败了?”他突然问。
“是……不,也不?全是!凤神不?打算赐福给朱雀族,我是族里唯一一个能够感应到她的人,才被迫背上了这种骂名!”
绛朱以为他是在关心她,忍不?住说起委屈事来,越说,气得越想落泪。
“我年少时就被选中为下一任玄女,要不?是他们那些人惹怒了凤神,上神怎么可能剥夺掉我的资格?”
剥掉资格?
也就是说,如今的绛朱,就跟曾经任何一任朱雀玄女一样,仅仅只是朱雀族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女子。
不?再具备与凤凰沟通的特殊能力。
晏临则垂下眼,手里变出那只缨穂。
指腹摩挲了片刻,他才淡淡地道:“你现在,已经不?像姜陶陶了。”
准确地说,是不像他心里那道如火的人影。
而如今,那道影子全部变成了姜陶陶的模样。
他曾经在绛朱举手投足之间,感觉到那种微妙的相似,已经全部消失殆尽。
一点都不剩。
此时此刻,晏临则看着这个人,就跟看其他每一个人一样。
心里不?会再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对绛朱做什么。
也不?会再觉得,绛朱有哪里特别。
那当初,他对姜陶陶呢……?
无论想到什么,晏临则都能想到姜陶陶。
一旦念起她的名姓,心底就仿佛软了一块,他捏着缨穂,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的茫然之色。
而绛朱,却像是彻底受了道晴天霹雳,整张脸骤白。要不?是被族人扶着,差点就后退摔倒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
她嘴唇颤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晏临则。
“我跟姜陶陶不像……难道,我以前该跟她很像吗?是她像我才对……”
“是我先来的,是姜陶陶模仿着我的……临则,你是不是忘了,我先认识你,和你青梅竹马到现在?”
绛朱挣脱开族人,上前想要去拉他的衣袖:“你不?能因为姜陶陶死了,就把代替品这种下贱的罪名推到我——”
话音未落,无形的仙力?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拎起来。
晏临则的脸色漆黑如墨,喉骨里挤出一个又一个单独的字:“谁说过姜陶陶死了?”
那语气,仿佛绛朱再说一句,死的就是她。
还?是那种挫骨扬灰的死法。
森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强大的仙力?下,绛朱感觉她的脉络都已经被震碎了几节,脸疼得一下子扭曲了,想张嘴痛呼,却说不?出话。
“临、临……”
晏临则掀开眼皮,嗓音凉意入骨:“我的名,姜陶陶还没叫过。轮不到你。”
绛朱在仙君眼底,已经莫名其妙,彻头彻尾变成了个普通人。
他原本不打算再理会。
可谁让她不?知好歹地说了那句话。
心头那浓郁的烦躁再次蔓延出去,扫荡过每一处。
他现在看什么人什么物,都碍眼到了极致。
族人跪了一地,有的吓得修为毁了大半,受不?住这刺激,直接昏死过去。
只剩一个,忍着近似断气的心惊胆颤:“还?、还?请君上,念在凤神即将出世,朱雀族需要玄女殿下的份上……恕她,她的口舌之罪……”
花祀虽然失败,但有迹象证明,凤神已经降临了。
就算绛朱现在多么不?堪,在这个时刻,她仍然是族内最被寄予厚望的人。
仙力?蓦地收回。
当然,并不意味着族人的恳求奏效了。
只是晏临则又想起另一种锁魂术,要回去找典籍。
绛朱被拎到半空,又重新跌在地上。
她刚刚用朱雀火极力?抵御,如今,火焰全都反噬到了骨髓里,疼得发麻。
现在发生的一切,对朱雀玄女来说,都近似耻辱跟荒谬。
晏临则对她算不?上体?贴,但一向宽容,乃至纵容。
如今,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只有那对所有人都如出一辙的冷漠。
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看,转身便走进?了重阙殿里。
作者有话要说:狗则:问就是生无可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