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天你注定要走,那就请在流浪的时候带上我。”

这是卓雅在桌子上给江枫留下的话。

她喝醉后，一笔又一划,写的十分认真。

江枫抚摸过她的眼角，“值得么？”

卓雅笑了，声音沙哑，“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如果有天我会因为一个人疯狂，那必定是你。

卓雅把店盘了出去,收拾了背包和行囊,跟江枫一起去外面走走。

在路上,江枫问她,“后悔么？”

卓雅摇头,“我孤零零的来，现在还有个伴，有什么可后悔的？”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江枫说。

“那我们换一下？”卓雅那双带着细碎星光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他。

江枫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

卓雅是江南人，父母早逝,后来被人收养，但收养她的那家男主人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想要强.暴她。

唇已经碰到了她的锁骨,但被她用硬物砸伤了。

那家人以故意伤害罪告了她，但没成功，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之后,无罪释放。

她再没回去那个家里，而是背着书包去了纹身店，在那个人留下的唇印下纹了这个烙印,然后打工、流浪，五年之后在西藏定居，开了“未知旅馆”。

这个名字就像是她自己一样。

对一切都是未知的，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反正待着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到某一个特定的节点，然后选择死亡。

她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我想不明白，我发现人活着就是浪费生命。”

“不管你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最后依旧是流逝了。为了下一代，为了未来，其实我们根本看不到未来的啊。”卓雅笑着抹掉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了下来，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想死。”

“看见你的那天，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心跳快了一点，从我在浪费生命变成了我想和你一起浪费生命而已。”

“江枫。”卓雅望着他的眼睛，在绚烂秋日里，金黄的树叶簌簌落下，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你问我值得么？”

“我没办法告诉你答案。”卓雅说，“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不太想活的人。”

“我能给你的很少，除了我自己。”

包括我的满腔爱意和一腔孤勇。

“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卓雅的手指探向他的脸，“那就为了我。”

江枫不知道自己这个交换会换出卓雅这么多伤心事。

她提起来的时候甚至没哭，好似一切都风轻云淡，不值一提。

“江枫，对我来说，你是谁并不重要，我在你身上找到了我想要的，仅此而已。”卓雅说，“所以跟你在一起，很快乐啊。”

江枫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他讲三岁的自己是如何被父亲讨厌，被母亲带去不知名的小地方，讲那个地方是如何的贫穷和落后，讲他曾受到多少奚落，讲他长大以后回来是如何叛逆，讲他年少种种，讲他站上舞台面对万千观众，如何看到台下一片漆黑，仿若在漆黑深夜里踽踽独行的漂浮灵魂。

他讲完之后，看向卓雅。

卓雅笑了，露出漂亮的梨涡，“我们是在比惨吗？”

江枫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那你跟我走吗？”

“现在不都在这里了么？”卓雅笑，“我一直都想去流浪，觉得这是件很酷的事情，但一个人没来得及走。”

*

从新疆走到西藏，再到云南、四川、青海，时隔半年，江枫终于在社交网络上更新了第一条动态。

他站在广阔无垠的青海湖前，弯腰和卓雅接吻，前置摄像头拍出了柔美的灯光，拍出了两人之间缱绻的爱意。

又过了两个月，江枫在高山之巅，背景是皑皑大雪，怀里是笑得无比灿烂的女孩儿，他揽着女孩儿的腰，脑袋搭在女孩儿的肩膀上，看上去温柔又美好。

江枫时隔八个月发了第一条微博：最后一站。

一个月后，江枫带着卓雅回了宁城。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刺儿得不行的少年，也不会在夜深人静时睡不着或是做噩梦，他身边有很温暖的卓雅。

那个人曾经对他说，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而活，那就为了我。

我会把我所有赤诚爱意和一腔孤勇全都献给你，然后陪你流浪，陪你走过千山万水，越过山海，和你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次买的是卧铺，两张票，一张下铺，一张中铺。

卓雅自告奋勇的要去中铺待着，江枫高，站起来就能摸到她的头，卓雅要和他说话就能揪揪他的耳朵，江枫也不阻止，就任由她玩。

晚上卓雅在中铺玩游戏，手机都直接被江枫给收走了。

“哥哥，把手机给我吧。”卓雅趴在卧铺上勾着江枫的头撒娇，“我再玩一会儿。”

江枫压低了声音，“大家都睡觉了，明天再玩。”

卓雅扁嘴，直接摊过去。

江枫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卓雅背过身，不理他。

江枫把东西收拾好，躺回自己的铺上，隔了一会儿，中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卓雅慢悠悠的从上面下来，坐在他铺上，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我睡不着。”

江枫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今天都玩一路了，对眼睛不好。”

卓雅闻言脱了鞋就往他铺上坐，把他给挤得没了地方，然后又爬了上去，江枫自觉地给她让出位置。

她人小，待在里边，整个人窝在江枫怀里也不太占位置，两个人窝在一个铺上，卓雅低声在他耳边咬耳朵，“想抱着你睡。”

江枫把手机换了个地方放，一只胳膊搂着她，另一只胳膊轻拍她的背，“那现在就睡。”

“我们这样好像不太好哎。”卓雅低声说。

“别让列车员发现。”江枫把自己的长外套盖在她身上，“明早五点半就到站了，没人看。”

宁城如今是初春。

四月的宁城冷风吹在脸上就和钝刀子磨一样，江枫和卓雅十指相扣从火车站出来，江枫现在已经很能适应火车上的氛围，也不知道是不是卓雅昨晚一直在他怀里的缘故，总之昨晚睡得还不错。

江枫已经将近一年没踏足过这片土地了。

宁城的变化并不大，他依旧记得所有的地标性建筑，这次回来他没告诉任何人，却在回公寓的路上接到了江眠的电话。

“姐。”江枫的声音淡淡的，一边玩着卓娅的手指一边说，“什么事？”

“你回来了？”江眠问。

“嗯。”江枫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江眠轻笑了声，“还带了个小姑娘？”

“哦？”

“有人拍到了。”江眠说，“需要帮你公关吗？”

“不用了。”江枫回答，“我现在又不是那个圈子的人，我自己看着办。”

“那你什么时候带她来和我见个面？”

江枫看了卓雅一眼，淡淡道：“再等等，她怕生。”

卓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