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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之事

这时正殿的方向忽然跑来一个宫人,一路小跑着来到宁瑞跟前气喘吁吁地报告说:“宁瑞姑娘,朝阳宫派人来了。”

“朝阳宫?”宁瑞诧异。

未等她做出反应,又一个宫人小跑前来道:“宁瑞姑娘,雀翎宫也派人来了!”

***

和瑾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内容十分真实又虚幻。

那是一件曾经发生过的事,只是当时的她尚在襁褓,不可能存有那一段记忆。可是它却这么突然地以梦的形式勾起了她的回忆。

梦里辉煌的宫殿被火焰包围,她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一起受困于火海。女人脸上挂满泪珠,但神色间没有丝毫的惧意。她轻声哼着歌谣,温柔地拍在婴孩稚嫩的背上哄她睡觉。烟雾呛进了鼻子里,歌声戛然而止,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怀中的婴孩惊醒后放声大哭,在浓烟滚滚中女人艰难地喘息着,歌谣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她没有听懂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与其让你落在他手里……不如陪我一起走吧……”

视野中女人的面目始终是模糊不清的,唯有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脸上,比火还要滚烫。

“真想看看你长大的样子啊……可惜等不到了……”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梦境里火焰卷起帘幔,瞬间就烧到了女人的衣角,烧到了婴孩的襁褓,烧到了她伸出的手上……她的指尖绘着一朵朵艳丽的海棠花,用鲜红的颜料勾勒,如滴落的血液,触目惊心。

***

麦穗眨了眨眼,确定不是错觉。她恍然间似乎看到和瑾的眼角落下一滴清凉的泪珠,可是当她伸手轻拭她眼角时,手指却是干的。

和瑾醒了过来,手指讷讷地抚上脖颈,回忆着梦中最后呼吸的凝滞。她呼了一口气,胸口隐隐传来一阵痛楚,酸涩之意直冲到鼻尖。

“公主,您做噩梦了?”麦穗试探着问道。

和瑾凝神回忆了片刻,仍是没有抓住梦魔的尾巴,但是想来也不算是一场噩梦吧。她怔怔地凝视着前方一片虚空,忽然问道:“怎样才叫做长大呢?”

麦穗怔了怔,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她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后答道:“简单点说,女人流血就意味着长大。”

和瑾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喃喃道:“为什么?”

麦穗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解释道:“女孩子第一次流血,就像公主这样,就是第一次长大成女人;而第二次流血是在新婚之夜,就是真正长大成妇人;第三次流血是为产子,那才是最终的长大成母亲。”

和瑾本以为她在借机取笑她,可是听到最后她不禁沉默了。母亲……她的母亲最终长大了又是怎样的,那个梦里的女人真的是她吗?女人最终长大成母亲了,会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不,不会的。她摇了摇头自己否定掉,只是个梦罢了。

麦穗见和瑾脸色苍白,不由地担心道:“公主,您真的没事吗?”

和瑾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意,轻喃着:“没事。”

她继续躺了一会儿,身上仍旧十分酸痛,只是先前腹中的绞痛总算停止了。以后真的要对自己好一点,如果每个月都要这么折腾一回,她非疯了不可。

腰腹间的酸楚似乎怎么也停息不了,不论怎么改变姿势都无济于事。她只觉得继续躺下去可能马上就要疯了,便让麦穗将自己扶起来。

她本就是坐不住的人,幼时常年生病也没能让她听话地躺在床上超过哪怕一刻钟。越难受,她就越不能甘心坐以待毙。

麦穗拗不过她便依言将她扶起。只不过躺了半日,和瑾却觉得身子不像是自己的了,浑身酸软无力,手脚也不听使唤。她继续让麦穗扶着自己下地走动走动,麦穗也就照办了。

在寝殿里大约来回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麻木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感觉,和瑾便想去外面透透风。推开寝殿的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挟带着花香扑鼻而来,宁瑞将她的花圃照料得很好,此时已是满园春?色如温柔的碧波,风一吹就随着心一起荡漾,令人心旷神怡。

和瑾心情舒爽,问及宁瑞去了何处,宫女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和瑾。和瑾顿时吃了一惊,心下既是羞愤又是恼怒。

陛下和露妃双双遣人送来了礼物祝贺六公主长大成人?皇兄姑且不论,为什么那个女人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她气冲冲地来到正殿里,送礼的来使都已经走了,宁瑞回头见到她很是诧异,连忙迎了上来。

“公主,您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下?”

和瑾心情有些暴躁地说:“再休息就连别人特地登门来嘲笑都不知道了!”

宁瑞心下已摸清了七七八八,一边扶她坐下一边出言好声安抚道:“怎么会呢,陛下和露妃娘娘是真心实意前来道贺,又怎么会取笑您呢?”

和瑾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才不信他们会这么好心,特别是那个女人!

“那个……”被冷落到一边的即恒默默地开口问道,“请问究竟是什么好事,谁能跟我解释一下。”

和瑾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很反常地躲在角落里,拼命地寻找存在感。若是在平时她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此刻她却咬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光是想起麦穗说的那些有的没的,脸颊就火烧一样烫。

宁瑞清咳一声掩饰尴尬,嗔了一句道:“这跟你没关系,少说两句你又不会变哑巴。”

即恒吃了瘪,只好继续装哑巴。

宁瑞将一只食盒取过,从中端出一只精致的瓷盅,想来里面必然是盛满了热腾腾的膳食。她将瓷盅端到和瑾面前笑道:“公主,这是陛下送来的。”

说着她小心揭开盅盖,顷刻间一股淳浓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大殿,连正在气头上的和瑾都不由好奇地望过来。香气蒸腾之下食材若隐若现,有鸡肉,有红枣,还有几味药材,一齐在汤里沉沉浮浮,像顽皮的小娃娃在水里嬉戏。肉香味之中又混合着药香,但又与和瑾平日里喝的苦涩味全然不同,竟是出奇的勾人口鼻,吸一口香气就直窜到肚子里,惹得胃里那只小馋虫不安分地乱叫。

她不禁咽了下口水问道:“这是什么呀?”

宁瑞的表情在揭开盅盖的一瞬间凝结,居然是黑母鸡药膳汤……直到和瑾问起,她才回神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我、我说得没错吧,陛下果然是心疼公主,想得这么周到……”

和瑾何等聪明,一见宁瑞的神情不对便知了个七八,她兴致全无,但已经没力气再生气,摆了摆手连看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宁瑞赶紧将其放到一边,遂取来第二只食盒打开。即恒也跟着凑过来,只见里面是一盘十分雅致的小点心。嗯,这些都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这盘点心上那一层厚厚的粉末状物体到底是什么……

即恒本着以身护主的高尚原则蘸了一点在指尖尝了尝,有些失望地鉴定道:“不是□□,就是普通的糖粉。”

糖粉?

和瑾望着那一层半截小指厚的糖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诅咒我牙疼吗?”

宁瑞僵着表情,不知该如何圆场。露妃的用意她不清楚,但是显然手法太过刻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盘点心里散发的浓浓挑衅之意。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陛下和露妃才不是那种温柔的人,但他们的确很“善解人意”,偏是她要当和事老,这下连自己都被噎住。

也许当揭开那盅黑母鸡汤的时候她就该收回之前的话,这下可怎么好,公主要发飙了……

“这还不明显吗?露妃是在向公主示好啊!”即恒挺身而出,十分笃定地说道,丝毫没有让场面冷固。宁瑞惊诧地转向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觉得他还是挺会说话的。

“向我示好?”和瑾冷哼一声,莫名其妙,但是好歹没有生气的兆头,“那她弄这一盘东西算什么意思?”

即恒不疾不徐,煞有介事地琢磨了片刻,悠然解释道:“我想娘娘大概是有所误会。”他眨了眨眼笑道,“一个甜美的误会。”

“啊?”和瑾与宁瑞同时发出疑惑,但是吊起了众人胃口的罪魁祸首这时却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函,一点也不突兀地就转移了话题道:“公主,这是今早卑职收到的给您的信。”

和瑾讷讷地接过信函,思维还没有从糖粉一下子就转到信上,宁瑞也同样没有。和瑾拆着信,脑子里还在想着“一个甜美的误会”到底是什么误会,所以压根连信上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即恒看着两人的表情不大对劲,便好意提醒道:“是太乐府送来的。”

这三个字成功地将和瑾的思维导向正确的道路,惊声道:“太乐府?”她拾起信封,只见上面一串秀雅的字迹上写着:六公主敬启。落款:太乐府学生,傅明。

和瑾连忙抖开信纸看了起来,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华丽的废话,总的精简起来无非就是一句话:

“学生闻六公主琴技高超,令学生及其余友朋知音景仰万分,特此前来求教切磋一二,还望公主垂怜赏光。”

即恒一下子懂了:“原来是份挑战书啊!”

宁瑞气愤地说:“这个叫傅明的也太狂妄了,居然敢到清和殿来撒野,这不是欺负公主吗?”

和瑾折起信纸冷笑两声:“可是在外人看来,我若是拒绝了便是承认自己不敢接受挑战,岂不要受人耻笑?”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乐律不是公主的强项,公主要是与他们比武,他们敢比吗?”宁瑞义愤填膺。

“正因为他们知道还敢来挑战,所以我更不能拒绝。”和瑾缓缓撕开那张脆弱的薄纸,纸张撕裂之时发出微不足道的悚然悲鸣,她眼中含笑,昂首道,“宁瑞,你替我写一张回函,就说五日后本公主在宫廷御花园设宴邀请他们,一同讨教乐律。”

宁瑞心念一转立即会意:“好啊,在宫廷御花园杀杀他们的威风!……可是陛下能同意吗?”

和瑾啜了口茶,淡淡道:“皇兄近日可不大开心,他一定会同意的。”

宁瑞回不过味来,琢磨了半天也不明其意,但是有另一件显而易见的问题深深困扰着她,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请恕我直言,公主,您的琴技……”

和瑾放下茶盏横眉一挑,口吻中带着三分骄傲七分自信的傲慢说道:“那有什么,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本公主做不到的事!”

即恒默默听着主仆间杀意腾腾的对话,心想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不应该在遇到自己短处的时候,明智地选择绕道吗?他忽地瞥见和瑾正向他斜了一眼,顿感不妙,拔腿就打算偷偷溜走。

和瑾的声音已经不带感情地在身后响起:“作为护卫——即恒队长,你可要尽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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