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赧然笑着, 伸出手接了贵妃盛情，：“奴才何以克，多谢贵妃娘娘栽培，特来向娘娘磕谢恩。”

贵妃场面上一向做得漂亮, 携着颐行一块儿了永和宫。

“你不必谢我, 晋位的恩旨是皇上亲自下的, 原该谢皇上才是。只是皇上眼下听政还没回来, 过会儿我领你上养殿谢恩去。”一将人带了正殿东次间，指了指杌子道，“坐吧，在我跟前不必拘礼，往一同侍奉主子爷，也不必在我跟前自称奴才。”

颐行道是，却没有顺应她的话坐下，待裕贵妃在南炕上坐定，自己率着含珍和银朱在脚踏前跪了下来，也没旁的，恭恭敬敬磕了个。

是必要的礼节, 因答应的位分实在太低了, 贵妃又摄六宫事，虽然两年了仍未晋皇贵妃位，但她的地位等同代, 有晋的低等嫔妃, 还是得向她行大礼。

贵妃“哎呀”了一声, 忙示翠缥和流苏将人扶起来，一壁笑道：“你也太周了，我不是了吗, 用不着么见外的，里又没有外人。”

颐行抿唇笑着，应的，“我位分低，在宫中立世不易，将来还有好些仰仗娘娘的地方，求娘娘顾念我。”

贵妃道：“话不必你，我自然看顾你。我原和主子，让你留在永和宫，我里有空屋子，你住下了我好照应你。可不知为么，主子执要让你住储秀宫去，想是因为懋嫔遇喜，储秀宫里运势正旺，你去了，好沾染些喜气吧，也是万岁爷的良苦用。”

颐行被她红了脸，吱唔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贵妃看她尴尬的模样，倒笑了，“有么的，宫晋了位的，哪个不盼着得圣宠？你只管大大方方的，不必觉得害臊。只是……懋嫔人不大好相与，你才过去，少不得听她冷言冷语，倒也不必放在上，且看她怀着龙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吧。”

颐行道是，“我初来乍，受娘娘们调理，本就是应的。”

贵妃偏过身子，揭开炕几上青铜博山炉的盖子，翘着兰花指，拿铜签子拨了拨炉灰，垂眼道：“都是皇上的嫔妃，没有谁该受谁调理一。不过位分低的见了位分高的该守礼，位分高的也不该无故为难位分低的。”完了一笑，“话虽如此，一样米养百样人，好些主儿生得娇贵，未必愿听我一句劝，所以宫里常有主位刁难底下人的事儿发生，上纲上线又够不着，只好自己忍气吞声罢了。”

裕贵妃的话得很明白，就是吃亏无可避免，大都是么过来的。那么点小事，不要妄图有人主持道，自己忍一忍就完了。她口上答应的拂照不过是顺嘴一，听过了千万不要真才好。

老姑『奶』『奶』早前真听不懂人的话里有话，自打了宫，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性』，如今也明白人嘴上客气，你不能顺着杆儿爬的道理。

她微微挪了下身子道是，“我以真待人，想必人也以真待我。”

贵妃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茬。

视线一转，落在了她身的人身上，含珍贵妃是认得的，也算尚仪局叫得上号儿的人，她会跟在老姑『奶』『奶』身，着实让贵妃有些外。

“含珍姑娘是送颐小主移宫？”

含珍听见点她的卯，微微低下，掖着手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跟了我们主儿，往就留在主身边伺候了。”

“哦……”贵妃味深长地琢磨，最道，“也好，你是宫里老人儿了，有你在小主身边照应，时时加以提点，你们主儿能少好些弯路。”略顿了下，想起来和颐行拉拉常，便问，“你宫的时候，里可好不好？太福晋身子还健朗吧？”

颐行是，“我母亲身子一向很好，还是皇上恩典，前院的祸事没有累及内宅。如今里有我嫂子照应，几个侄子也能事儿了，仕途往虽受些牵连，所幸还能着，照应老太太。”

“那就好。”贵妃慢慢点，脸上浮起无限的怅惘来，“要是你哥哥不犯糊涂，也不能累及前娘娘。前娘娘是真可怜，好好的正宫娘娘，给废外八庙去……那地方多偏远的，她一个富贵人儿，哪里经得起那些，要是思窄了……”面的话不便了，拿手绢掖了下眼窝子，很快别开了脸。

颐行没看真周，道她是哭了？她和她大侄女儿未见得有那么深的情义吧，皇一被废，得益最大的就数她，要是现在皇帝把皇接回来复位，恐怕一个跳起来的也是她吧！

不过些话知道在肚子里，脸上还要装得谦恭，颐行幽幽一叹：“是她没个福分……”

贵妃未置可否，顿了会儿才又道：“不是我，皇上也忒绝情了，终归是结发的元，怎么废就废了。”

是要挑起老姑『奶』『奶』对皇帝的不满，一千道一万，宫那些主儿蹦哒，也不及老姑『奶』『奶』自个儿和皇帝不对付来得治标治本。老姑『奶』『奶』对紫禁城的恨，对皇上的恨，必然是有的，晋了位也不能忘记自己哥子和侄女儿所受的苦。就算皇上有抬举她，万一她哪天和皇上犟了脖子，那么用不着谁动手，她自己就不得翻身了。

贵妃哀婉，轻轻拢起了眉，颐行垂下脑袋，在思量她的用。

以要长眼儿了，是含珍对她的叮嘱。宫里没有一个是纯粹的好人，个个都为着自己的利益，要做不败，第一是不和谁结仇，第二就是不和谁交。

贵妃在她面前抱怨皇帝绝情，话已经过了，任何时候过的话都不是好话，须得小。

颐行不能上套，更不能顺着她的话，便道：“是里人不成器，触犯了律法，冒犯了天威，往我自然愈发惕惕然，绝不行差踏错，一侍奉皇上。”

贵妃见她么，有些失望，里鄙薄着，果真各人自扫门前雪，就算至亲的人又怎么样，了宫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哪儿还有那闲能保佑里人。

成吧，横竖套不出话来，多无益。

贵妃扭让流苏瞧瞧时辰钟，流苏道：“回贵主儿，已经巳正时牌了。”

于是贵妃站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皇上会子也该得闲了，咱们上御前谢恩去吧。”

嫔妃晋了位分，上御前谢恩是必须，已经蒙过圣宠的可以自己过去磕，还没开脸的，就得是主位或掌管宫闱的娘娘陪同前往。

如今颐行先永和宫来，贵妃自然是仁不让，宫见皇帝的机会其实不太多，每个人都很珍惜样的机缘，贵妃不带着去，难道让懋嫔挺着肚子带她去么？作为善解人的贵妃娘娘，哪里能让懋嫔受番劳累。

贵妃抚了抚鬓边的点翠，微微回一下，示颐行跟上。从永和宫乾清宫不远，经过龙光门，贵妃提袍子先迈去，询问门上站班儿的小太监：“万岁爷在么？”

小太监呵着腰道：“回贵妃娘娘话，万岁爷了日讲，就从正大光明殿移驾了。”

贵妃朝乾清宫望了眼，仍旧带着颐行上了东边台阶，边边道：“南边那圈围房尽是内大臣值房，咱们宫眷不宜从那里经过。主子要是不在乾清宫，咱们就从凤彩门出去，沿西一长街往南，不了多远就是遵义门，那是养殿边门，道儿更近些。”

颐行恭顺地是，脚下过汉白玉的月台，眼睛却往南，一直望向东南角的御『药』房。

会儿要能见着夏太医，可得好好谢谢他，他一通谋划，自己果然晋位了，世上还有第二位像他样既治得了病，又治得了命的好太医吗？必然是没有了呀。自己能遇见他，实在是上辈子做了好事，所以现在愈发觉得重任在肩，她得好好干，才能保得些和她有牵扯的人们吃香喝辣，升官发财。

贵妃昂着她骄傲的颅，缓步下台阶，穿过了西边的随墙门。颐行忙跟上去，随贵妃一同迈了遵义门。

是颐行一回来养殿，养殿相较于乾清宫，规模要小得多，更像间大户人的二院落，前面是正殿，面左右围房，外带三间朝南的大屋。

听面的屋子，是宫嫔妃们每天集结的地方，颐行悄悄瞥了一眼，里犯嘀咕，每天如此啊，皇帝的肾怕不是铁打的吧！

时候养殿前的抱厦里出来了两个人，笑笑正要往宫门上去。抬眼一瞧，忽然瞧见了贵妃，忙上前来打千儿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贵妃点了点，问：“万岁爷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