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老板交代前方不远就是冬日坊,方星剑便顺着街道往前走。这才发现周边的店铺都装潢精致,看样子是城中繁华的街道之一。
暮云纱遮住他一半的容颜,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普通魔修。
刚这样想着,前方就传来一阵嘈杂,正好挡在他的路上。
周围人都自觉避开,反而更突出中间的人。
身边的路人低声交谈道:
“又是金衡?”
“是啊,城主什么都好,怎么对孩子如此溺爱,把他养成这幅样子!”
“嘁——金衡又不是城主的亲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呗......”
另一人牢牢捂住他的嘴,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
“可不能胡说!这话传到金衡耳朵里,你全家老少都别想跑掉!”
“金衡只有一个爹,就是金池。”
一道雄厚的骂声盖过众人的叽叽喳喳。
众人围住的中心,星眉剑目的男人用力的踩在地上魔修胸口上,手边还揽着一个貌美妖修,口中不干不净:
“我管她是不是你未婚妻,爷看上的女人,就算是你娘,我也得捞回去玩玩!”
倒是白瞎了一张英气脸蛋。
地下的魔修恨得眼睛发红,实力却不及金衡,只能咆哮道:“暖儿,你快跑!今日我就是送上这条命,也不能让你被他带走!”
金衡欺男霸女惯了的,对这种戏码也不陌生,甚至还乐在其中。
你放在掌心里疼爱的未婚妻又怎样,我高兴了便带回去,不高兴了就当做炉鼎赏了旁人。
他哈哈大笑,身边的狗腿子连忙上前紧紧绑了魔修,塞住他的嘴,让他胸口贴地匍匐着,只能仰视金衡。
金衡啐了一口,威胁道:“别说你打不过我,就算你打得过我,你还比得过我爹吗?”
他勾起旁边妖修的下巴,轻瞥一眼,嘲笑道:
“我也是最近玩腻了魅魔,不然这清汤寡水的兔子哪里入得了本王的眼,”他眉毛一挑,嘲讽着,“不如等我玩够了就还你。”
狗腿子们哄笑劝道:
“谁不知道金公子喜欢胸大腰细的,你一只小小兔妖,能入得了城主府,是你的机缘了!”
“还不把握好机会,指不定能突破飞升呢!”
“嘿嘿,金公子玩完了我亲自把她送回来,小模样还挺勾人的。”
兔妖吓得瑟瑟发抖,泪水流个不停,捂住嘴对着青梅竹马的情郎摆手。
——就让他们去吧,不然你也会没命的。
旁边也有见不惯的外城魔修,见金衡猖狂,便要出手试试他的好歹。
只是魔气还没出体,就被旁边人按了下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你要死可别牵扯我们,上次有人动了金衡的新宠,连带着一群人都被处死。”
“金池看他就跟看眼珠子似的,以卵击石,你有几个脑袋??”
笑声、哭声、吵嚷声、窸窸窣窣声,吵得方星剑耳朵疼。
方星剑可没心思去管这几人的破事,总归都是他们魔修的恩怨。
他挤过人群,就朝着不远处的冬日坊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飞冲到金衡胸前。
情急之下,金衡只能双手交叉,挡在胸前,飞剑力量很强,直把他击退好几步。
等好不容易站稳脚步,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不可置信的颤着双手,猩红的颜色刺入眼睛。
他阴沉着一张脸,紧紧捂住手臂上伤痕,一言不发,周围的人全都傻了。
金衡被打了?
金衡被打了!!
金衡有个城主父亲。父亲对他百般宠爱,但只有一点,金池绝对不允许金衡身上出现任何伤痕。
小时候他不懂事,出去和人打架,打的鼻血直流。
回到城主府,他还想去找金池抱怨,让父亲帮自己揍回去。
金衡流着鼻血,藕节一般的胖手上全是石子划破的口子,惨兮兮的对着大殿上的金池抱怨。
可等他抱怨完,金池也没像往常轻声细语的安慰他,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他和城主金池。
那一瞬间,金衡发现,父亲好像动了杀意。
他想杀了自己。
他四肢冰凉一片,血都似乎凝住,背后冷汗被风吹过,脊骨都被冻僵着。
不过,到最后金池也没有动他,仿佛那阴沉一眼,都是金衡的错觉。
但只有金衡自己知道,那不是错觉,他触及了父亲的底线。
之后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只是伤了他的小伙伴,沾了一点关系的,全都被杀干净了。
而他被关在暗室里,直到伤好痊愈。
金衡牙关都在颤抖,他再不敢想象那种滋味,暗无天日的暗室,如跗骨之蛆的、凛冽的杀意。
旁边兔妖抢了地上绑成粽子的魔修,远远逃了,金衡也没心思去管。
他只是顺着长剑飞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跟他一起,看了过去。
长街尽头是冬日坊,刚烤出来的糕点甜腻的味道弥散,风吹起那人的竹青色衣袂,他冷冷的独自立在街中间。
仿佛和世间为敌。